可这时候,要避开反而更要惹人猜疑。
他顷刻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沉不住气的来找祁欢的。
他这里又是纠结,又是后悔,心态都拧成麻花了……
祁欢却是神态自若,好整以暇的等着那一行人走近。
“见过宁王殿下。”她先给云峥见礼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看向了顾瞻道“你没去见我父亲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叶寻意和云峥二人或多或少都在观察顾瞻的反应。
方才他们一路走来,隔着老远就看见祁欢和秦硕站在这里说话了。
虽然两人之间站的挺远,隔开了适当的距离,可他俩毕竟以前有过婚约的,彼此身份敏感,这样单独见面多少也有些不合适。
顾瞻却是神色如常。
他眸光清明,甚至像是直接无视了秦硕,视线只定格在祁欢脸上道“已经见过并且打过招呼了,是祁世子准允我过来寻你的。”
说着,他这才解释了一下身边这俩人“在花园入口刚好遇到了宁王殿下。”
云峥瞧着祁欢这个明明被抓包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心中也是兴味很浓,唇角扬起的那点虚假的笑容都格外暧昧,缓缓的道“哦,本王头次登门,对府上也不甚熟悉,就请顾世子给带个路。毕竟是不请自来,自该也是当面与祁大小姐打声招呼。”
他视线随后掠过祁欢,又看向站在她旁边几步开外的秦硕,笑容之间就越是意味深长“不会冒昧打扰了祁大小姐吧?”
祁欢如何不懂他这是想利用男人的嫉妒心来挑拨离间,从容冷静的微微一笑“不耽误,秦二公子也是特意过来与我打招呼的。”
一句话,倒是反客为主,先堵了云峥的嘴。
云峥这点定力还是有的,面上笑容不改,也便忽略掉这个话题又再说道“府上老夫人做寿这么大件喜事,怎么也不给本王下帖啊?”
祁欢道“殿下身份尊贵,平日里又忙得很,我们府上区区一宴,又哪敢惊动殿下。殿下这般身份还要亲自登门,倒是要叫我祖母惶恐,怕是受用不起呢!”
她目光从始至终没往叶寻意脸上去,就仿佛对方并不是个活人,而只是云峥身上一件可有可无的饰物。
但是心里却是警铃大作——
这俩人之前明明早就离心离德,彼此间闹的仇深似海的,现在能够这般握手言和,就必定是要联手谋算些什么了!
而今天——
他们是明明白白奔着自家来的!
云峥假意听不懂她的刻意疏远,自顾又道“那就是祁大小姐过谦了,本王可是早有诚意与贵府结交的。”
这一语双关,指的却是当初祁家为祁长歌拒婚之事了。
这算一笔旧账,两府之间明明只可能结怨,不可能结交的!
祁欢也有样学样,假装听不懂他言下之意“来者是客,那便请殿下去抱厦里喝茶避寒吧。”
说着,她便又笑了笑“今日这天气,着实冷了些。”
“方才过来路上是看见有几个相熟之人要去打招呼叙叙旧的。”云峥道,终于将叶寻意推到人前,“只是今日好像是男女分席,本王身边不便带着女眷,爱妾就劳烦祁大小姐代为照顾一下吧。”
这个爱称出口,在场的几人,除了顾瞻和祁元辰……
其他人的神情瞬间便各有各的情绪与尴尬。
叶寻意好不容易才维持着不愠不火的表情,上前一步。
祁欢却没等她开口就直接拒绝“那殿下可就找错人了,我与您这侧妃娘娘之间不对付,还是互相敬而远之,不要往一块儿凑的好,若是今日再当众打起来,我们家丢脸没所谓,怕是叫您也要跟着被人嗤笑治家不严那便不好了。”
本来这种场合,大家都是拼的演技,逢场作戏而已。
要论旧怨,云峥和祁欢之间反而更深些。
他却是断没想到祁欢连他都忍了,现在居然又驳了他的面子,直接拒绝款待叶寻意。
叶寻意本来就好不容易维持的脸色,瞬间绷不住。
她冷冷的看过来,也不再装了,讽刺质问“所谓登门是客,这就是你祁家人的心胸涵养与待客之道吗?”
祁欢如今对她也早没了丝毫顾忌与耐性,当即反唇相讥“恕我直言,叶侧妃你这等所谓客人,我祁家不欢迎,谁知道你又是带着什么明枪暗箭来的,没将你大棒子打出去,就已经算是我祁家最大的涵养了。”
他们两口子今日本就是来者不善,却没有想到祁欢敢当面就这么揭老底。
不仅是叶寻意,就是云峥的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但下一刻,他就笑着打圆场,抬手揽了叶寻意肩膀做亲昵状“他们女子之间就是容易小心眼记仇,顾世子莫要介意,这事儿咱们男人掺合进去就当真要伤和气了。”
顾瞻并不驳他,只是不答反问“既是为了不伤和气,那不如就不吃长宁侯府的寿宴了,微臣请宁王殿下单独下馆子去吧?”
云峥二人是带着目的来的,好戏还没开场他又如何肯走?
没想到顾瞻也跟着一起拆台,他表情不由的又是微微一僵。
这时候,叶寻意已经受不得这样的窝囊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着祁欢冷冷的道“你只是看我不顺眼,就不要不识好歹迁怒我家殿下了,既然你不欢迎,那我走便是。”
祁欢自然不会留她。
云峥倒像是慌了一下,下意识想捞回她来,只可惜动作慢了一步。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大喊大叫,一时神情微恼。
而叶寻意气冲冲走了两步,却终究气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祁欢和秦硕一眼,嘲讽道“你们二人之间总是有过婚约的,即使顾世子大度不予计较,是不是也该避嫌一下?这般私相授受的来往……别人还当是……”
秦硕这趟过来当真是没什么恶意,见状,立刻就要挺身而出解释。
祁欢却也没等叶寻意把真正难听的话说出来就直接冷声打断“闭上你的嘴滚出我家,再多说一个字,我当真喊人撵你!”
叶寻意自是再次被激怒,云峥见势不好,已经追上去,打着哈哈强行将她带走了。
他二人走后,秦硕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他也是怕为此引了顾瞻和祁欢之间的误会,便就硬着头皮解释了句“我母亲正在病中不能前来,我是过来代她解释赔罪的,告辞。”
说完,便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顾瞻这人,心智十分成熟,他会忌惮介意祁欢和秦颂之间的来往,可是对秦硕这样完全不具竞争力和威胁的毛头小子,他却醋都懒得吃。
心平气和的看着对方走远,他才神色凝重看着祁欢道“今日的寿宴之上怕是要有事发生了。”
“但他身份在那摆着,纵使明知他是来闹事儿的,也不能现在没凭没据的直接把他轰出去。”祁欢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
顾瞻走上前来,原是想拉她的手,但见他手里还牵着个裹的一身雪白的个子小小的祁元辰……
再细细一看祁欢姐弟二人这身装束,眼角眉梢突然就漫上几分明显灿烂的笑意来。
祁欢见他笑得颇有几分莫名其妙,便蹙起眉头“你笑什么?”
顾瞻看了祁元辰一眼,却道“回头再告诉你,这会儿我先替你盯着宁王一点吧,以防万一。”
说着,他又看向了祁元辰“池云川和樾姐儿都随我一道儿来了,要带你去找他们吗?”
祁元辰没做声,迅速从祁欢指间抽出手来,然后走前又想到了什么,便跑回来从星罗手里抢了那个手炉,这才奔到顾瞻面前。
祁欢二人都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逗得直乐。
顾瞻隔着兜帽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便转身领着他走了。
祁元辰在自家院里,倒也不用他牵着,怀里抱着个手炉,一只雪白的小动物成精似的步履蹒跚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顾瞻今日穿的是一件银灰色的斗篷,镶了同样颜色的毛边,他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走的很是从容稳重。
祁欢目送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走远,觉得这画面可可爱爱,不禁面露笑意。
身后的星罗看了会儿却也抿着嘴偷笑出声“奴婢知道方才顾世子想和小姐说什么了。”
祁欢的思绪被打断,蓦然回首,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
星罗笑得眉眼弯弯,脸蛋儿也透着几分娇羞的微红,确定左右无人,这才小声道“小姐与顾世子成婚之后若是生个小小公子或者小小姐,一家人出行的场面……大约会与现在差不多。”
祁元辰是她亲弟弟,祁欢方才的确没有任何联想。
此时再去看远处已经走得很远的一大一小两道背影,她怔愣之余却居然也认真的思索起来。
半晌,很客观的下了评论“也不尽然。”
这回换成星罗不解,眨巴着眼睛等她的解释。
祁欢道“若是生个儿子,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可我要是生了女儿……这会儿顾瞻就该是抱着她走了。”
星罗……
星罗哪里想到她家小姐会这么实诚,这种私房话,她私下打趣说说无伤大雅,这哪有当事人这么不矜持的!
下一刻,星罗当场就慌了,却又不能直接冲上去捂祁欢的嘴,急得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祁欢看她这般反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那话似乎不该说,但是四下无人,她也就没往心里去,只又笑着拍了拍星罗的肩膀安抚“私房话嘛,在人前我又不会乱说,瞧把你吓的。”
她领了星罗,依旧走的另一边,往前院去。
星罗却再不敢随便跟她开玩笑,只是闷声走了一段儿又觉得不对劲“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您不去盯着宁王府那位侧妃娘娘吗?”
“他们两口子明显有备而来,现在去盯也晚了,算了,这天寒地冻的,随便他们吧,了不起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祁欢道,依旧按照原计划去了福林苑。
而彼时的大门口,祁文晏却居然也破天荒的回来,正在下马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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