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却时不时还传来孩童放炮竹的声响和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祁正钰蹙起了眉头,不禁奇怪“大过年的,底下的人也这么早睡了?”
管玉生面露尴尬,并不言语。
那小厮却觉得头皮发麻,见他还在往前走,就差哭出来了,忍不住的再劝“侯爷……真的别往前走了,您原逛园子散步,都等明儿个白天吧,现在咱先回吧。”
祁正钰一开始也没多想,还当是因为他病了,所以祁文景和杨氏他们为了做样子,这才勒令府上的人不要过分喧嚣吵闹。
此时闻言,他就是病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
“装神弄鬼的,怎么回事?”他冷着脸,不悦呵斥。
那小厮实在绷不住,干脆就实话实说了“不是装神弄鬼,是……是最近府里闹鬼。侯爷您病了这几日没出门可能不知道……”
说着,他甚至恐惧的干吞了口唾沫,惶惶道“府里人最近都是天一擦黑就不来前院走动了。”
鬼怪之说,老头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晦气!
“胡说八道!”他再次怒斥,刚想开骂,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旁边唇线紧绷,一语不发,一脸讳莫如深表情的管玉生……
登时意识到,这事儿可能并非只是这个小厮的信口开河。
他目光直直的看过来。
管玉生看似是被他盯的没办法,这才迟疑着开口“小的的确也听说了……”
然后详详细细,有鼻子有眼的将那些传言都说了。
想着祁欢的嘱咐,最后她还特意补充“大家都揣测是那个被打死的丫头阴魂不散,缠上了大小姐,可是好几天了,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人瞧见那脏东西,却都是在前院,大小姐那边倒是一切太平,没传出什么闹鬼的传闻。这事儿小的是未亲见的,可是众说纷纭……”
旁边的小厮已经吓得两腿打颤,平明扯他袖子“生哥,这大黑天的,你快别说了,别把她招来……”
管玉生似乎并不怕这邪祟,见老头子若有所思还在盯着自己看,就又说道“好些人都在揣测的,说她该是始终没寻到去后宅的路……”
此言一出,老头子的脸色,一瞬间就阴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无稽之谈!”他怒斥一声。
管玉生还火上浇油“小的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那些人传的有鼻子有眼,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看见。”
白衣女鬼,在前院徘徊,还没有脸……
这就是所谓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祁正钰第一时间就想到多年以前从水里捞上来的自己亲妹子的尸首……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再看着空无一人又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回廊……
已经不止是心底里发凉,而是一种诡异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仿佛瞬间就将他包裹淹没了。
他再次打了个寒颤。
管玉生了解他的脾气,甚至于前一刻还在等着他严厉叱骂,再让自己去底下的管事都骂一遍,禁止他们以讹传讹的散步怪力乱神的谣言……
可是,老头子却一声不吭,扭头就大步往回走。
那小厮如蒙大赦,直接小跑着赶紧跟上。
管玉生却因为祁正钰的反常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提步跟了上去。
同时——
心里就更是如同坠入七里迷雾,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
老爷子明明恨死大小姐了,现在得知大小姐被鬼魅缠上……
他这黑着脸,慌里慌张的是几个意思?
祁正钰回到福林苑,就一头扎进了屋子里,再没露面。
因为有云芷那个茬口在那,每个人都顺理成章的把事情往祁欢头上联想,可是对于刚被人勾起了往事,做贼心虚的祁正钰不一样。
如果真是祁欢招来的,那云芷又不是不认路,直接去栖霞园里闹,甚至去春雨斋啊,为什么要在前院徘徊?
还有之前那天夜里,他在门口和后窗上连着看到的两次人影……
事后他虽然劝慰自己是眼花了,看错了,可是这会儿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当时就是看见了!
这几天,因为成天晚上都做噩梦,祁正钰这屋子里已经养成了彻夜不熄灯的习惯,今夜依旧如是。
他躺在床上,心里始终不得宁静,辗转反侧一直到下半夜,这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然则——
也就刚打了个盹儿的间隙,就觉得整个空间一黑。
朦胧中,更是有湿漉漉的仿佛发丝一样的触感滴落在他脸上。
他手脚并用,怒喝一声猛地坐起来。
满头大汗的同时……
却又发现屋子里居然真是黑漆漆的。
灯,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侯爷!侯爷您还好吗?”小厮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应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想去点灯也迟迟没能点上。
还是睡在厢房被惊醒了的管玉生听见叫喊声,披衣跑了过来,一把没推开房门,直接一脚踹开。
等他进来帮着重新掌灯,小厮还捂着在凳子上撞伤的腿倒在地上没爬起来。
祁正钰却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正一脸死灰色,惶惶然又木然的站着。
在管玉生破门而入之前,门窗都是关死了的,桌上的灯明明有足够的灯油,还罩着灯罩,是怎么灭掉的?
他脑中思绪混乱,沉着脸,声音嘶哑,阴恻恻的问坐在地上的小厮“不是不让你熄灯吗?”
小厮则是一脸委屈与茫然“没啊,不是小的熄的。”
管玉生闻言,也看向了桌上的灯。
这灯是他刚进来点灯时拿下的灯罩,并且灯芯也没湮灭在灯油里,好好的立着,按理说如果不是被小厮吹灭的,它不该会自行灭掉的。
主仆三个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管玉生看到祁正钰一头一脸的大汗,这才转身赶紧关上了房门,又上前来扶他“侯爷你快床上去,别着凉。”
想也知道,这是又做噩梦了。
祁正钰这会儿浑浑噩噩,出了一身的冷汗,的确也像是虚脱了一般,任由他扶着又躺回了床上。
然后管玉生刚将床帐放下整理好,他又一屁股坐起来,指着床帐顶上颤声道“那上头……有东西!”
说着,又一骨碌爬下了床。
管玉生和那小厮观察了一下,发现上面确实兜住了什么东西,于是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脆直接拆了床帐。
“怎么是个步摇?”俩人拿着翻出来的东西,再次面面相觑。
祁正钰却是瞳孔剧烈收缩,眼皮直跳,等管玉生将那步摇递过来时,他更是当场失态,连连后退,刚好撞到身后的桌子,一下子失力坐在了凳子上,整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攥住,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步摇她认得,祁众钰及笄时他送的贺礼!
然则这还没有完,在给他整理床铺的小厮又开始嚷嚷“生哥,这不对啊,你看侯爷这枕头,两边怎么全湿了?”
管玉生凑上去看,又回头看祁正钰。
老头子因为做噩梦,满头满脸的冷汗这不奇怪,可是要湿也该只湿了他脑袋底下一小块,可是他那枕头却只有他枕过那块儿还算干爽,反而是脑袋两侧像是被滴滴答答的水滴濡湿了好多水渍。
后半夜,祁正钰没再睡。
而次日一早,祁欢睡饱了神清气爽的起床准备出门时星罗却先带回来个消息“前院传来的消息,老侯爷又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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