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延双脚落地的刹那，保姆松了口气。</p>
思续更是直接冲过去抱住思延的腰：“哥，你没事吧？”</p>
“哥没事，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思延摸着他的脑袋。</p>
思续摇头：“以后还是别上树了，太高了。”</p>
“好。”思延认真回应思续，不想让他担心，先把弟弟的情绪安抚好后，他才问保姆，“婶婶，我刚才在树上的时候，你说妈妈找我们？”</p>
“是啊，外面天热，顾小姐怕你们中暑，让你们进去，别再外面玩了。”</p>
“真的吗？妈妈真的担心我和弟弟中暑吗？她在楼上是不是一直看着我们？”</p>
保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其实顾小姐心里是在意你们的，以后别再做危险的事了，不然你们妈妈会很担心的。”</p>
“弟弟，我们进去看妈妈。”说着思延就往里跑，思续紧跟其后。</p>
两个小家伙在这太阳底下跑了这么久也不见累，跑着去见顾晚秋的时候，跑得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p>
“妈妈，妈妈……”两个孩子刚上二楼，还没看到顾晚秋就已经开始喊了。</p>
顾晚秋坐在床上，她身体根本恢复不了，身体虚弱，连站着都费劲儿，今天她站在窗台前看着下面两个孩子放风筝已经算时间长的了。</p>
身体没力，头时不时地昏昏沉沉，一天到晚，不是坐着就是躺着。</p>
她坐在床边，后背靠着床头，手里握着水杯。</p>
两个孩子飞快跑上楼，停留在门口，笔直站着不敢进来。</p>
“进来吧。”顾晚秋出声，他们才敢进来。</p>
“妈妈，你有没有看到外面的风筝？”</p>
顾晚秋看着窗外，思延和思续也跟着看过去，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挂在树上，随着风动的风筝。</p>
“看到了。”顾晚秋扯了扯唇，低声说，“可那有什么意义……”</p>
顾晚秋过于消瘦了，侧脸皮肉凹陷，眼窝陷进去很深，从她的侧脸，好似能清楚看懂头骨的形状。</p>
“妈妈，你身体还好吗？”</p>
“不好，被关在这里永远都好不了。”顾晚秋说着的时候，轻轻抬起脚腕，让那条拴着自己的铁链，显眼起来。</p>
“你们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p>
“什么？”</p>
顾晚秋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让你们爸爸，放我离开，我不想被关在这里，不想被链子拴着，我想要离开这里，就像外面的风筝，不被人握在手里，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着。”</p>
顾晚秋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柔软的笑，一时间，仿佛她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送小熊玩偶，给他们唱歌讲故事的妈妈。</p>
昨晚，那个对他们嘶吼的顾晚秋，好似只是出现的一场噩梦。</p>
他们多想把这个妈妈，永远都留在身边，可这个最好的妈妈，只想离开这里。</p>
“妈妈，你离开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思延问。</p>
顾晚秋一怔。</p>
思延继续说：“你走了，那妹妹怎么办？你要带她一起走吗？”</p>
顾晚秋摇头：“我不能带她走……”</p>
“妈妈，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们是你的孩子，可为什么，你能这么狠心的抛下我们，我和弟弟就算了，可妹妹才刚出生正是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为什么你连她也要抛下？这么久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们？”</p>
思延话音一落，眼泪直接溢出眼眶，他抽噎着质问顾晚秋。</p>
情绪上来，心里疼得直抽搐，思延和思续都哭了。</p>
顾晚秋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一两句狠话来，可这个时候她实在无法开口说出。</p>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们？可她要死了，她这样的妈妈，还不如一开始没有。</p>
她也想留在这里陪他们慢慢长大，可她做不到。</p>
顾晚秋强忍着泪意，放下手，声音冷硬道：“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为了能离开，我可以抛下所有，包括你们……”</p>
思延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爸爸不可能放你走的，我们昨天就和他提过了……”</p>
“他说了什么？”</p>
“他说你生病了，产后抑郁症，这种病不好好治疗，会变成一个疯子的，放你走，你会出事，而且，妹妹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p>
居然是这样，她也猜想过，就算两个孩子知道她被关起来，去求厉谨行，他也不会放自己离开。</p>
可她没预料到，厉谨行不放她离开，居然给两个孩子编造出了这么一个谎言。</p>
她有病。</p>
她的确有病，但不是疯病。</p>
“那你们……也认为我是生病了吗？”顾晚秋整个人宛如被抽取了灵魂一般，颓废地坐在床上，双眼无神。</p>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p>
所以，他们也是认为她是生病了，才会被关起来。</p>
顾晚秋嘴角挂着自嘲，两个孩子，可能心里面也是有点察觉的，所以比起面对顾晚秋不爱他们，欺骗利用他们这些事……他们更愿意相信，顾晚秋只是生病了，生病了，所以才和以前不一样，才会被厉谨行关起来。</p>
只要妈妈病好了，那又会回到当初最开心的日子，他们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一起放风筝，一起放烟花，一起吃年夜饭……</p>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顾晚秋已经知道答案了，在这两个孩子身上，顾晚秋已经看不到希望，她只能再另想办法。</p>
想要求助何添，何添又能做什么？</p>
这两个孩子可能就是他喊过来的“帮手”，但现在，对她离开这件事，他们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p>
他们相信了厉谨行的话，同他们的父亲一样，希望她被关在这里，被锁在这里，直到她“康复”那一天。</p>
顾晚秋永远没办法康复，这个难题无解。</p>
她又看向窗外的风筝，那个随风飘动的风筝一点都不自由，它被牢牢地束缚在树枝上，线没断，就永远无法获得自由，就像她脚上的铁链子。</p>
思延咬了咬下唇，慢慢转过身，准备牵着弟弟的手离开这里。</p>
正要走时，顾晚秋忽然叫住他们。</p>
“等等……”顾晚秋的声音再度变得柔和起来，像外面的清风，“你们能不能帮我把阳台的窗户打开一下，屋里太闷了，我想透透气……窗户打开，我也能更好地看着外面的风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