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魔药,同样是锁链,同样有苏尔遗骨,只是坩埚换成了封闭的培养皿,其中禁锢的也从他换成了一个亡灵。
一边是将各种能量注入人体要炼制傀儡,而此刻则是将亡灵的力量剥离来塑造通灵师……
卡尔深深吸了几口浑浊的空气填满肺腔,攫取氧气,他的目光一片荒凉。
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原来这就是教会培养通灵师的真相!
没有人为他解释,可他几乎立刻本能地理解了眼前的一切——教会是用苏尔遗骨作镇压和能量中枢,配合魔药以此来炼化亡灵本源,再将本源用仪式和炼金管道输送进有通灵天赋之人的躯体内,从而污染他们的灵能结晶……!
而这正是卡尔用死眠提灯转化亡者眷属的原理!
教会是在强行转化亡者,教会通灵师的本质居然是亡者领域!
教会没有死眠提灯,但他们有上一任死眠之主帕迪斯苏尔的遗骨,他们在苏尔死后的百年时光里,摸索出一条不经过死眠之主和提灯来转化亡者的疯狂仪式,而且和密林会的手段这么相似,甚至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他们没有死眠提灯,所以教会这种亡者不会知晓死眠之主和灵境的任何信息,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是只属于教会的亡者领域。
这时,魔药容器内的怨灵似乎是感受到外界不知何时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个气息令他感到温暖,稍稍抚慰了他长久的苦痛和折磨,让濒临破碎的他感受到些许平静……
外界的气息与头顶遗骨的有些相似,却又有根本的不同——因为镇压他的正是来自头顶的遗骨。而外面的气息,却让身为怨灵的他很快重新恢复了理智。
温暖,包容,平和,如沐暖阳。
这样的气息,让他不再是怨灵。
魔药中的亡灵微微睁开了眼,模糊之中,他看到了陌生却熟悉,散逸着威严气息的主人。
哪怕是初见,亡灵也永远不会认错自己的主君——亡灵的守护神,他们的死眠之主此刻就与他相隔不远,和捕获他的仇人们站在一起,尽管如此,他依旧能感觉到主君与那两个人之间无形的泾渭分明。
可容器的壁垒阻隔着他前去觐见的距离,该死的封魔锁让他无法行礼,而他被折磨、被抽取到几乎消散殆尽的本源,甚至连发声致敬都做不到了。
但亡灵在认出卡尔的那一刻,还是努力用本源闪烁出灰白的微光,连萤火都不如,却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到的礼数。
面见君王,怎能不行礼
目睹这一切,卡尔微微颤抖,他甚至感到鼻尖在泛酸,可他依旧平静,只是攥紧了口袋中受伤的拳,掌心的剧痛与滚烫的血,他要铭记。
亡灵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的死眠之主此刻正压抑着无穷的怒火,如果这怒火有形,足以将主身旁那两人焚烧殆尽。没有亡灵和死眠之主之间的联系,那两个该死的炼金信徒可察觉不到这些。
亡灵暂时忘却了痛苦,因为他发觉主正在定定凝望他,认真的、郑重的、似要将他所承受的痛苦全部牢牢铭刻进眼底。
人类有自己的信仰与神明,可神迹早已不现世,而他们亡灵的守护神就在这里,在他面前。
亡灵颂他的名,仁慈宽厚的主,他会回应。
又是一次抽取本源,亡灵更虚弱了些,但他强打起最后的精神,颤巍巍地对上主君的注视——
如果目光可以传递言语与渴望……
我的主啊,恳请赐我安息。
下一秒,亡灵看到主的眼眶泛了红。
信息,好好传达到了。
可是卡尔暂时做不到,他不能当着福多思摩尔和看门人的面诵念悼词,还这名亡灵以安息。他也不能在另一块苏尔遗骨前动用亡者的任何能力,他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不敢冒这个险。
刚才只是看一眼遗骨他的理智就险些被强烈的陌生情绪所占据,那些突然响彻的渴望与声音已经为他敲响了警钟,若不是刚确认过,他还以为苏尔沉睡已久的意识已经复苏了。
泛红的眼眶与微颤的墨瞳,这是卡尔的愤怒与悲哀,以及对炼金教会的强烈厌恶。
除了密林会,卡尔真的很少这样厌恶过什么人或势力。
他是死眠之主。
而他们在肆意掠夺、伤害的,是信仰他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