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填写“希望清单”时,她填了几本课外书和课本,还有卡纸。和其他的诸如“运动鞋”、“毛毯”、“牛排”、“蕾丝连衣裙”什么的格格不入。
她抱着书和彩纸继续侧身朝外挤去,但是——
啪。
一个纸团砸在阿曼妲的后脑,掉在地上的声音居然在这嘈杂中那么明显。
不疼,但是众目睽睽。
像是砸在本就不多的尊严上,但好在生活的残忍和接连意外让阿曼妲·伦道夫习惯的很快。
已经砸不痛了,她甚至不会再多说一句。
她已经一无所有,自然连情绪都吝啬。
但她需要回头看清是谁,十岁十一岁无能为力,但不代表她不会长大——她的个头比起去年已经像是抽了枝的柳条。
她回头看清了,果然不出意外,还是那几个熟面孔,都是顽劣的男孩,是与她无关的人。
伦道夫小姐平静地挑了挑眉毛。
他们平时在院长女士前倒是装的很好,怎么现在只隔了一堵墙,就不装了呢?
聒噪,以欺压别人的愚蠢行为博得眼球,彰显存在感与所谓强大。
多么符合十二三岁蠢小孩的定义。
“雀斑女,怎么还是抱着你的彩纸,想去哪去?不在这里等等吗,不想知道勋爵会不会收养你?”
雀斑女?
真是没有新意,还以为这次能说个让我惊讶的呢。
阿曼妲·伦道夫遗憾地撇撇嘴,她看了一圈,拥挤的人群早已不自觉分开圈出一小片空地,宛如观看决斗或一场好戏似的将他们围在中间,无人插手。
看来不能现在去洗衣服了……好麻烦。
她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三个站在一起的大男孩,没有半点想还嘴吵架的意思。
但这样的沉默在这个年纪的孩子眼里,与退缩怯懦无异——伦道夫一向如此,不会反抗,哈,她最多只是不像更懦弱的人一样会哭兮兮地向院长告状罢了。
“勋爵会收养她?”一个同伙立马捧哏,夸张地咬重字眼道,“收养‘美人阿曼妲’?我真希望勋爵不要被她的头发和雀斑吓坏!”
“而且她还有病,治你的病都要不少钱吧伦道夫!”
“怎么,又吓得不敢出声了?你要不要回宿舍去藏在床底下里哭一会,我们会给你送晚餐的,也会告诉你勋爵选了谁!”
阿曼妲眨眨眼,依旧面无表情注视着对面三个攻击她的男孩,但她的视线似乎更往上了一点。
“嘿,我们这随便一个女孩都比阿曼妲·伦道夫要好,别担心了,勋爵可能根本看不见她。”
“嗯……我很认同这里的每一位小先生、小姐都很出色。喔,多谢你提醒,我想我看清伦道夫小姐了,这并不难。”
身后传来温和的磁性嗓音,四下顿时鸦雀无声,围观的孩子们或低头缄默或直直看着男孩的身后。
刚才说话的男孩僵硬地侧目回头看去——院长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沙利文院长严肃的盯着自己和剩下两个同伴,而院长旁边,是那位英俊的、面带柔和笑意的绅士。
卡尔·海勒勋爵。
完了,全都听到了。
刚才三个攻击阿曼妲的男孩这样想到,他们似乎被吓傻了,只能呆愣着,甚至不敢再去揣测阿曼妲方才沉默的意义。
卡尔又看向另一个男孩,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我想任何一位绅士都不会对一位淑女不敬,尤其是在公共场合。攻击他人的外貌特征是很无礼的行为。”
男孩羞愧地低下头,卡尔又看向最后一个,语气严肃:“还有妄谈他人的病痛,这非常恶劣。我想你们应该把更多时间用在读书上,而不是琢磨什么样的言辞更锋利,更容易伤害一个善良无辜的人。”
围观孩子们望向卡尔的神情,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神往与憧憬。
最后,卡尔看向空地的中心,那位亡灵查理斯·伦道夫的女儿——阿曼妲·伦道夫。
他们隔着人对望,卡尔对她微微一笑,脱帽行礼:“很荣幸见到你,伦道夫小姐。”
“您好,海勒勋爵,我的荣幸,感谢您为我解围。”阿曼妲并不怯场地回礼,只是动作不太标准,是她以前看过女士礼节后记在心里,这还是第一次用上这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