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加里恩谨慎又小心地问道,“是谁?”
“帕迪斯·苏尔……”
约翰几乎是用气声在竭力回答:“卡尔之前,上一任死眠之主。”
“转化时,卡尔的提灯似乎给我们看过一下……”
伯爵虽还不明白其中具体和深意,但仅凭大家的反应,就足够知晓死眠厅堂对原先的主人有多么忌惮,此人不知缘由的苏醒是多么大的威胁。
“可是老爷……不,等等——艾斯特女士,请问,”阿比盖尔犹豫着开口,“提灯不是告诉我们,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是的,他百年前就死了,但他的执念残存至今,百年不散。”
伊莉雅抿了抿唇,宝石般的眸子含着冰冷久远的恨意:“帕迪斯·苏尔——一个身死却不灭的亡灵,一个想要夺舍卡尔、以此复活的暴君。”
“我与卡尔命运的变迁因他而起,他是我们百年命运的伊始,也是我们必须要铲除的敌人。”
众人各自在潮水般的复杂情绪中消化着信息,而伊莉雅将目光投向骸骨王座,她的视线仿佛在借由它凝望上百年的历史与起点。
良久,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地面——卡尔跃入深渊的地方。
她语气轻柔平静,却是坚定的宣读:
“曾经的暴君绝不能再重返骸骨王座,这场豪赌,我们输不起。”
……
【你看起来很忙,卡尔。】
深渊峭壁的下坠之中,一个苍老的人声回响在卡尔的脑海里。
这声音带着仿佛沉睡许久方醒时的沙哑与倦意,也像虚弱,但总得来说无悲无喜,辨不清具体情绪,简直像一台冰冷刻板的机器被植入了他的大脑里。
可并不是。
这实在是久违了的声音——自从卡尔穿越那晚爬出宁静墓园的地下空间后,就再也没有听见的声音。
如果可能,卡尔忠心希望永远不要再听到这个声音,尤其不要在自己大脑里、或者说意识之海中。
但事不遂人愿,解放厅堂权限后他就知道,这样淳朴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左臂的灵能结晶,或者说苏尔遗骨——沉眠许久的意识执念还是苏醒了。
用炼金教会收容的那块遗骨解放了死眠厅堂的权限,也间接诱使了那沉眠意识的复苏——遗骨的主人终究是能感应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残存的意识强撑着提前从沉眠中醒来,仿佛是怕坐过站的打盹的旅客……
但这执念却比“怕坐过站”强烈得多,他的目的也危险得多。
好在,强行提前苏醒终究是受限于长久的虚弱,也好在声音的主人还不知道,卡尔早已知晓了他的真实目的。
【但听起来,周围很安静,你似乎忙完了。】
帕迪斯·苏尔擅自抢占卡尔的听觉,随后平静对他说道,态度似乎是想聊聊往事一般自然随性。
可是……
这意识之海中回响的苍老声音,即使泛着不明显的疲态和虚弱,但依旧以高位者长久的桀骜和威严作为外衣。
仅剩一缕残魂、只有依附卡尔才能沉眠养魂避免消散的上一任死眠之主,重新醒来,却仍旧本能地端持他极盛时的姿态与威严,纵使早已在百年前他就没了支撑如此的实力乃至躯体。
帕迪斯·苏尔——至死都握着权柄。
卡尔微微一笑,尊敬而真诚地说道:“久违了,苏尔阁下。欢迎回来。”
这一刻,先后两任死眠之主重新建立对话。
王来见王。
……
死眠厅堂,气氛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伊莉雅言语中勾勒出的——那名为帕迪斯·苏尔的暴君,仿佛是一双冰冷的无形之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寒意入髓,压抑到几乎窒息。
众人已经知道帕迪斯·苏尔的意识,醒来了。
也知道他曾经是何等残酷与疯狂,兼具极端的理智与偏执,知晓了这暴君的诸多“壮举”——眼前为他们讲述这一切的伊莉雅·艾斯特,她曾辉煌的家族因此人而覆灭,她本人也被算计,困守厅堂百年。
而在一百多年前那暴君设计艾斯特家不久后,他似乎在与四大正教的对抗中陨落了,他的遗骨也被各方收容。
影卫爱娜想起几天前他们在宁静号时,海勒公爵手中的那个不离身的木匣。
但苏尔却保留了一丝意识在一根遗骨,百年不散,那根遗骨几经波折最后被密林会拿到,又在一次邪教仪式中被卡尔收容,成为他的灵能结晶,至此成为新一任死眠之主。
于是苏尔的意识就此尘封在卡尔的体内。
多么胆战心惊的偏执,那暴君即使被分尸成数根遗骨都不肯彻底死去,偏执而疯狂地封存意识百年不散,就是不肯与消逝的肉身一同死亡。妄图篡改生死的既定夺舍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