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菲莉丝小心翼翼地、宛如捧着世间最易碎的宝物一般将复苏之戒摘下,捧到伊莉雅面前,希冀恳切地轻问:
“我该怎么样…才能用它带回他?”
伊莉雅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握着菲莉丝的手,让她将戒指好好握起:“这就是我为什么之前不肯告诉你的原因——时机不对,而你可能会一时昏了头脑。那样的话我们非但救不回卡尔,反倒是又给格温纳德猎犬加了一餐。”
菲莉丝抿抿唇,终于明白了,她小心翼翼地又戴好戒指,可这一着,她甚至觉得连戴在手指上都不保险了,生怕不小心磕坏它。
于是刚戴上的戒指又被谨小慎微地取下,菲莉丝从储物空间取出卡尔曾给自己戒指时一并给出的盒子,小心地将复苏之戒放回,又将盒子收进储物空间最深处。
伊莉雅忽然使坏地说道:“卡尔会伤心的,你摘下了他给你的婚戒,他还指望着戒指能保护你呢。”
现在知道了这点,菲莉丝终于如释重负,气氛也轻松了。
于是她白了一眼坏心眼的伊莉雅,嗔怪道:“这可是我丈夫的灵魂,我还指望着它把我丈夫带回来呢!”
“而且…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复苏之戒保护我,抵消致命伤什么的……我本来就是一直帮卡尔储存他的灵魂,现在真的到了使用戒指的时候,我哪还会戴着?万一磕碰了怎么办!”
“嗯哼~”
“你还笑!我才知道你这么坏心眼,伊莉雅!”
菲莉丝气呼呼地说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呢,冲动上头的莽夫不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直瞒着我,难道你好好给我解释清楚,我会不听吗?我要是知道了,不问清楚哪里敢擅自动用复苏之戒啊!真是的,害我这几天简直痛苦死了……”
“抱歉,抱歉……”伊莉雅歉意地说道,“但还有别的原因,主要是怕你更悲伤。唔,因为你知道的,一旦我察觉卡尔准备动用这最后的底牌,就意味着……”
菲莉丝忽然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方才沸腾的欢欣与激动瞬间冷却。
是的,伊莉雅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一旦到了要动用复苏之戒的时候,就意味着——卡尔身体里的那一半灵魂,已经消亡了。
伊莉雅望着仿佛瞬间堕入冰窟的菲莉丝,叹了一口气。
但现在既然选择坦白了,将一切和盘托出,就只有说清楚了。
“帕迪斯·苏尔即使是从前最强盛的时期,他都谨慎地没有着急去挑战猎犬、吞噬对方的神格。因为那时苏尔也没有绝对把握,何况还有其他教会乃至神明的阻挠。”
伊莉雅话锋一转:“而他身死百年后的如今,他虽然仍旧靠执念保有了相当程度的实力,但他终究只是依附卡尔的残魂,远远不及从前。那么如今的苏尔如何能在猎犬和卡尔的同时围剿下获胜?”
“所以我们的豪赌,与其说是赌卡尔和苏尔这两位谁能成为最后的胜者,成为唯一的死眠之主活着回来,倒不如说是卡尔在赌——他能不能在猎犬除掉苏尔以后,凭他自己的一半灵魂逃离格温纳德猎犬的追猎,从而保留下他寄存在你这里的另一半灵魂,保持灵魂相对完整,不消耗赠予你的婚戒和保险。”
伊莉雅继续严肃说道:“赌赢——猎犬复仇、苏尔消失,你仍然保留着戒指和他的一半灵魂,卡尔自己开创生天活着回来;”
“赌输——猎犬吃饱,心满意足继续沉睡以消化两任死眠之主的灵魂,苏尔消失。随后超维度空间会把异常物质排斥出去,也就是把卡尔的躯壳和我的石棺丢出来,届时我们用复苏之戒,把他另一半灵魂再注入体内,带他活着回来。”
良久,菲莉丝无力地问:
“那……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从此只能剩下一半的灵魂,会有什么……影响?”
伊莉雅斟酌着回道:“卡尔赠与你戒指后这么长时间,也只是靠他身体里那一半支撑着生活,所以还好,正常生活当然可以。只是之前他的灵魂分割两份、寄于两处,可终究还算是相对完整的。但复苏之戒失去作用,他另一半灵魂彻底消失的话……”
菲莉丝深吸一口气,严肃地提醒:“别再瞒我了。”
“精神状态会更不稳定,更容易受到超凡领域那些禁忌的干扰,比如呓语等危险的东西。”
伊莉雅叹息道:“身体也会变差,以后晋升时可能会更危险,然后…寿命大概会有所损耗,具体损耗多少年我也不清楚。”
菲莉丝听完有些摇摇欲坠,双腿一软,但又单手撑着薇菈的沉默之棺站稳,轻声问:“但他能回来,像以前一样回来,是吗?”
“是。”伊莉雅笃定地点头,“我也会用尽一切方法去弥补他灵魂的损耗——如果真的不得不到那一步的话。”
“至少…活着就好,还在就好……这已经很好了。不可能没有代价的,卡尔总是这么说……是的,他可是要拼掉那个暴君……”
菲莉丝不断呢喃着努力安慰自己,深呼吸几次,郑重地望向伊莉雅:“那,时机呢?”
“等。”
伊莉雅抿唇,轻语:“等卡尔给我们讯息,等…我感应不到‘命运之绳’另一端的重量,彻底和他丧失联系的时候。”
“那……现在呢?”
“还有。只是……”
伊莉雅复杂地望着大厅的地面:“只是很微弱。”
……
又是几天之后。
约是人间的下午,一个不起眼的瞬间,当伊莉雅再也无法从“命运之绳”的另一端感受到丝毫她命运之子的重量,就仿佛另一端的绳结从那人手中脱落,孤零零坠在地上,风一吹,便随风零落……
伊莉雅的手指难以遏制地失控——未送到唇边的茶杯因手指的无力而坠落,在鞋边摔成狼藉的碎片,洇开的红茶成了书房唯一的污点。
即使早已隐隐有预感,即使早已明白卡尔那最后的底牌,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