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廷局势复杂又简单。
皇帝，世家，与自称清流的废物文官们三足鼎立。
这其中，清流最弱，算是一条瘸腿。
天启帝次之。
虽然在顶级武力上不输，毕竟势单力孤。
最后的世家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盘根错节的怪物。
如果不是本身内部又分成了四份，而其中的屠家又会在制约天启帝的同时支撑他……
天启帝跟清流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何况。
天启帝根本不屑于跟旁人联手。
清流们恨他远胜于世家。
但可惜想在世家手下保全自己又不得不时常倚仗天启帝。
这位陛下在你不骂他的时候头脑敏锐，政务触觉惊人。
忠奸对错听上寥寥几句就能辨的分明。
很多次从世家手上保下来清流们的中坚力量。
清流们恨并快乐着，同时不解。
别人都是利益至上，只要有利可图甚至能唾面自干。
天启帝恰恰相反。
杀敌一千，自损八万。
你敢惹火他，这种事他都做的出来！
看起来好像，偌大个大炎皇朝，在他眼里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玩物。
所以……
“像是容纳一个小规模的妖类族群，大炎别的皇帝不敢开这个口子，陛下却一定不在乎。”
“而只要他开口，朝堂上就没人敢冒着触怒他的危险驳回。”
“毕竟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几个独眼人什么都影响不到。”
“与其跟陛下莫名其妙拼个你死我活，不如趁机讨价还价捞点好处。”
“就算是考虑到后世背个率先跟妖类妥协的坏名声，那也是陛下背啊。”
宋慈一句一句分析给万和听，满眼都是艳羡。
听起来很容易，只要让天启帝冲锋就完了。
但前提是天启帝自己愿意！
……
三天后。
慎行司门口。
万和看着那青灰色的院墙，觉得有点不大现实。
所谓的上个条子这种事，万大长老是不会的。
当时宋慈满口答应包办。
然后今天朝廷居然就满城公示宣布独眼人可以跟大炎百姓平起平坐，享有同等地位。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他不知道帝都百姓是怎么想的。
就知道一路上都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行人。
身为其中唯一一个双眼健全的人类，万大长老在他们眼中大概是“人奸？”
他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屑。
“是男人就来打我啊？”
万大长老保证……
还手。
他嗤笑一声，走向大门。
与行事的高调不同，慎行司的建筑外表看起来普通又不显眼。
青砖绿瓦，灰墙小院。
两棵不知名的乔木从大门上边探出了半截身子。
“进来啊？”
万和回头招呼落在后面的十几个独眼人。
他们如梦初醒，慌忙举步。
比起万大长老，这些独眼人更加觉得梦幻。
来到上阳城的这几天，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然而打探回来的结果让他们心头越来越冷。
作为异族，想在上阳城出入，他们除了永远不出万府大门之外，就只有成为万家的奴隶！
因为露了痕迹，甚至已经有大胆的奴隶贩子派出人手在万家门口日夜窥探。
大概是觉得只要动作够快，抓了人万家也没法奈何他们。
明面上，没有主人的妖类，人人都可以捉的！
吓得独眼人们瑟瑟发抖。
这是来自人类阶层的恶意！
在其他地方肆意横行的妖魔鬼怪，在上阳城大概不比小鸡崽子安全多少。
可是，就在独眼人们的心情跌到低谷的时候，转机来了。
一夜之内朝廷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
奴隶贩子们再不情愿也只能撤退。
独眼人虽然稀有，正面挑衅万家却跟收入不成比例。
“陛下万岁……”
独眼人东门虔诚地道了一声，紧跟着万和进门。
“天启帝万岁！”
后面的独眼人们红光满面，紧跟着大吼一声。
大起大落，他们瞬间对拯救他们的天启帝崇拜到了近乎虔诚的地步。
“被一个疯子比了下去，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万和嘀咕一句，迈进了门槛。
他倒不打算抢功。
毕竟他就是个递话的，天启帝才是具体操作的人。
就是不得劲儿。
慎行司的大门就那么虚掩着，里面也没有什么守门的人。
但没有人因此看轻这里，反而觉得这是慎行司强大自信的体现。
院子里有半亩池塘，已经结了冰。
冰下冻着两尺多长的大鱼，鱼吻紧紧顶着冰面，冻结在了垂死挣扎的那一刻。
“外面看着小，里面可真不小啊！”
一个独眼人发出了乡下人进城的惊叹。
“这里是和旁边的其他院子打通的。”
一个路过的黑衣官员随口解释一句，行色匆匆地走了。
独眼人东门本来还等着他问一句什么人来干什么，见此不仅愕然。
“他是怕被你们缠上了麻烦。”
万和随口给东门解释一句。
他已经蹲在了冰面上，兴致勃勃地研究水面下的鱼。
这些鱼身长体壮，外表覆盖着锯齿一样的细密鳞片。
眼珠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被冰在水面下，犹自看起来凶猛异常。
“也不知道弄回去煲汤好不好喝？”
万和十分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这种鱼。
不知道是恰好逃过了他的魔爪还是千年后才出现的新物种。
喀嚓！
他轻轻伸出食指，猛地在冰面上一点。
几道数尺长的裂纹刹那间出现在破裂的冰面上。
然后食指微微弯曲，使劲地往上提了几下，就将尺许方圆的一块冰提了起来。
然而，冰底下的几条鱼不仅没有翻着白肚皮浮上水面，反而缓缓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
万和一怔。
他特意挑了块鱼比较多的地方。
当下就低头凑到水面，努力睁大眼睛准备看个仔细。
哗啦！
水花激射。
数道黑影从水里蹿出来，准确地咬在了万和脸上。
几个刚转过来的黑衣官员哄然大笑。
“哈哈哈，又有傻子上了蛟鱼的当了！”
这东西又称狡鱼，最大的爱好就是装死狩猎比它们体型更大的猎物。
“自从夏天过去，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热闹了。”
其中一个黑衣官员无限感慨。
“是啊，夏天的时候傻子多，鱼也肥。”
另一个黑衣官员接口道:“自从这水塘里结了冰，就看不到了。”
毕竟慎行司这半亩池塘看起来不过寻常，其实却是前任司主万人王从北海泉眼取来的水母所化。
硬度比起一般钢铁还强些。
天然起到了隔离无知之人跟蛟鱼的作用！
“……”
“结了冰.！？”
黑衣官员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来的晚了，刚好错过了万和单指提起冰块那一幕。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反应过来的几个黑衣官员相顾骇然。
然后不约而同撒腿就跑。
麻烦，天大的麻烦！
一个个唯恐被人叫住。
甚至有人回头抛下一把算筹，立刻将身影隐藏在迷雾当中。
为了不加班，这些慎行司的人也是拼了。
“有点儿意思。”
万和没工夫搭理这些黑衣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些蛟鱼甩动着尾巴，拼命拍打万和的面门。
力道之大，不逊色与普通成年人的拳头。
与此同时嘴上用力，试图从万和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波！
他手上用力，一手拽了一条下来。
徒留几颗尖利的牙齿还在他面皮上用力。
啪！
万和眼疾手快，将蛟鱼当做棍棒一样挥动，又将企图逃回水中的两条从半空击落。
“四条，勉强也够一锅汤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扔到后面示意独眼人们收起来。
正儿八经的冷水鱼，好东西。
“年轻人，你摊上大事了知道吗？”
慎行司门口的这个院子虽然没人驻足，但似乎是联通周围几个院子的枢纽，不断有人匆匆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