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伊她们隔壁宿舍里住着两位年轻的导员,还有两位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学姐。
六人间也没住满,只住四个人。
那四个人正在议论贝伊她们:“今儿那屋怎么不是笑声,而是哭声了?”
说实话,这两年那屋可闹人了,传出点儿小提琴声和音乐声还能接受,可是经常半夜三更的也能听到笑声,笑得嘎嘎的。她们私下里有酸过,长得漂亮的姑娘喜事就是多。不,不止喜事,零食也多。还给她们送过水果。
“听说今天出司考成绩,那屋有好几个参考的。”
“要不要去看看?这是没考过吧?”
“不用,真伤心不是这么个哭法,那应该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哽咽地,无言地,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地。你再听听这动静,明明是带着无限感慨,搞不好她们喝多了吧?就是想放声哭一哭,恨不得跑到江边去大喊几声。”
这几位姐姐猜对了。
今天,要是让叶昕彤一定要写一篇日记的话,那日记的题目一定叫作:原来靠自己改变命运,才是那么的有力量。
此刻,叶昕彤都不知道该先劝哪个了。
鹿佳正在放声大哭,哭那个小鹿佳像小保姆似的在干活,大冬天洗衣服没有热水,手背上皮肤红肿不堪,她到现在也忘不了那种又痒又疼的滋味,手背经常被挠的青紫发黑,脸没有任何擦的被风吹得生疼,以及长了个子没鞋穿,穿挤脚的鞋走在上学的路上那种疼痛感。在婶子一声声咒骂里,不求别的,只求别让她辍学。
更是哭为那一次次学费挨的打。
哭这几年念大学,曾经那一次次怕交不起学费,承担的所有心理压力。
哭婶子骂她多少次,你还能麻雀变凤凰吗。
哭连亲生母亲都不给她掏学费,还劝她,女人甭管咋样最后都要嫁人生子,上不上大学能怎么的,你去打工吧。
而如今,含金量最高的司考,她高分通过,这代表她一定能找到一家非常好的律所。
她用成绩,用还有半年就会拿到手的大学毕业证,在向曾经那个装满对命运的不忿,对过往耿耿于怀、对别人很尖锐的小鹿佳道别。
穆微也在哭。
最后一道大题错了,她表面看起来如常,对谁都有说有笑,没有人清楚她最近的心理负担。
她甚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劝自己:没考过是活该。
因为别人在没日没夜复习的时候,她在纠结一个男人回不回电话。
别人晚上睡觉前,是在思考第二天怎么把挣钱和复习的时间错开,在制定计划表,在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讨论两道题,播放课件的耳机时常插着,而她是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趴在床上,琢磨一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变了。
她甚至还拉朋友们的后腿,同样都是考生,她就因为一个男人,把大家共同的买卖全扔给朋友们,不仅耽误了自己,而且还让好朋友们少了不少复习时间。
所以人生境遇是怎么出现差距的,就是别人在忙正事的时候,她在磨蹭一些没用的事情。而男朋友没了,还剩下什么。
接受这男人没了后的一片狼藉吧。
却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成绩下来了,362分。
穆微激动、后怕,感谢自己前几年基础打得牢靠,更感恩鹿佳输着液,那时候用仅剩的一只手,居然根据历年真题爱考的题型,甩给她一个考点汇总,那是汇总吗?那是心血。
感恩贝伊赶到首都搂住她说,我们要将恋爱脑转移到学习和挣钱上,将以前对学习的可有可无转移到男人身上,有他们可以锦上添花,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男人雪中送炭。
贝伊浪费了那么多的复习时间在陪她,陪她出去玩,换个花样的开导她。在临考前一个月,贝伊自己都学哭了,却不忘每天早上三四点钟,披件衣服,举着台灯,披头散发像叫魂一样喊她说,起来吧,微微,到点该学习了。她要是敢不起来,贝伊就一直像鬼似的杵在她床头。
还有翩翩,一次次她趴桌子上琢磨男人,一次次被翩翩拽起来。
翩翩在她们几人中,家庭条件是最一般的,直到现在翩翩也不太舍得给自己买很贵的衣服和化妆品,烫个四百多块钱的头发磨叽一年。可是当她拒绝要报司考培训班的时候,翩翩没经过她同意,愣是给她掏了两千五百块钱先报了名,还威胁她说,伱要是敢不和我们去培训班,我这两千五就要打水漂了,穆微,那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这全是我的血汗钱埃就这样,她在闹分手那阵都被拽着学了不少。
所以此刻的穆微,正在一会儿抱抱这个哭,一会儿抱抱那个哭。
但哭声最大的是孙翩翩。
“艾玛呀,呜呜呜,我打三百六啊,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这也太吓人了。我好像上面有人。”
孙翩翩边抽搭边看向叶昕彤,忽然有点儿怀疑了:“真的没给我找人吗?”
叶昕彤翻白眼:“这是国家大考,你想什么呢。我要是那么厉害,我会在这?我叶家门风也一向是可以考不好,却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想到这话说完,翩翩哭得更来劲儿了:“那我可太厉害了。”
她厉害的点在哪里呢,没谈恋爱,没破坏她的气运,别人在谈恋爱,她在看书。
她终于信了,美女考上好大学、考出好成绩的情况太少了,而像她这种长相不学习干什么呀,会更大概率的不知道要干啥就学习吧,反正也没人约她,前方道口想要个障碍鬼都没有,一不小心备不住就能考上清北。
以上,全是她在扯犊子。毕竟她不是刚丑起来的,前几年不会打扮更磕碜,也没见她考上清北。
就可见人生路障不止是男朋友,还有打游戏啊,聊八卦啊,看别人谈恋爱吃瓜啊,睡大觉啦,哪个不比学习舒服?
而之所以能考的多一分都浪费,就那么恰好地钻了过去,孙翩翩一双泪眼看向贝伊。
那些坐不住凳子的日子,她的闺蜜都快要悬赏她了,用炸鸡腿用奶茶逗,就为让她能多得一分。
还有那些起早去自习室的日子,贝伊还要给她唱歌鼓励,甚至为此还要开启嘲讽技能,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地说她在学习方面就是三分钟热血,啥也不是。翩翩怀疑贝伊能得最佳辩手,被师兄们评价有些牙尖嘴利,有她这几年的功劳。
“妈,成绩出来了,我过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贝伊。
都说我俩好,连着好几年了,她始终拽着我往前走。
那时候还是大二,有一天她像被鬼附体了似的,就很突然地开始拽着我学习。
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比我自己都怕我将来没个好工作,人又长得不是那么的漂亮。
她其实比你还碎嘴子,您也别看她长得白白净净的,好像不谙世事似的,那都是给外人看的。
实际上,她和我私下掏心窝子,说出的那话比您还俗气。
我有时候是不理解的,才多大,说话咋和我妈似的,咋就这么现实,她说有个好工作,连将来的公婆都会……”
孙妈妈立马在那面,艾玛,你看看人家贝伊的心眼子,唠的嗑多像过日子孩子唠的,说得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嘛,这世间凡是人就俗,这个不看你这方面,别人还看你这方面呢,赶明找的那对象的家里人就得看,而且看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这面贝伊:“……”
贝伊真是栓Q了,孙翩翩当面打电话也就算了,可这孙氏夸人方式真让人受不了。
她这些闺蜜,简直全是损友。她那点儿不能对外人道的小心思,全被她们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