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么做他们能得什么好处?周家自家也在从商,折腾这一出损人不利己。
胭脂水粉收受三成商税这件事就好似一根针扎进吴家人心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说起来,吴家除了是本地大地主,有四百亩良田,他们家做的就是胭脂水粉生意,最主要的进项也来源自于此。
“姓周的人在李北镇那地方一呆就是几个月,人陷在那边回不来。如今家中就一个妇道人家做主。这两人都是脑筋拎不清的人,也没什么叫人担心的地方。别说咱家这事儿他们不大可能会发现,就算他们发现了,周家一屋子女人能拿咱们怎么着?”
吴恩心里也不痛快,但话却不是那么说的“这你就看错了,那个周家的小妇人看着
好说话,实则也不是那么软性子的。若当真是个软性子,今儿你我在这烦什么?”
“……”吴敏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觉得不痛快。下意识反驳道“如何不好糊弄?那小妇人我瞧着就好糊弄。”
吴恩瞥了他一眼,见儿子还固执,当下摇了摇头,道“罢了,这事儿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还是小心些吧。明儿抽空亲自去周家走一趟。先不说别的,秧苗这个事儿当初不如直接拒了。如今弄了个不尴不尬的得罪人,平白惹得人记恨。”
吴敏心里头不高兴,其实也后悔自己画蛇添足的说那一通确实是坏事。
吴家这边唉声叹气的叶嘉是不知道,她只想到秧苗这事儿得了解决就赶紧地解决。
种子买回来肯定不会白白放着,自然是尽早安排人去种植或者育苗。谷里的庄子上还一批人等着,张老头儿指挥着人将稻种先用水浸透泡上,人就在地里耗着。育种播到育苗田之前得放到高温的环境下泡满十二个时辰。这般能帮助稻米早些发芽。
等泡的够了,择一片育苗田播下去。在上头撒上一层稻壳灰。
张昌礼说这个话的时候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人,这两人也是周憬琛从西场那边给弄过来的。一个姓舒,舒培生,一个姓曾,曾望。两人瞧模样还挺得张老头的看重。见叶嘉打量,张老头儿也干脆给介绍了一下“这两个是受我的牵连才出的事儿,都是我的学生。”
叶嘉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其实在叶嘉看来还算是年轻人,但在时下来说已经不算年轻了。舒培生三十好几,曾望年纪小一点,也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允安他家的,育苗的事情你也别操心了。”
张昌礼看叶嘉跟前跟后的,小脸都晒黑了一层“有事情我自会找你。没事你也别老两头跑,好好一个小姑娘弄得一身草泥屑。你只管放心,这边我在盯着呢,还能叫你这五十亩的稻出事?”
叶嘉听得笑起来“老师瞧你说的,我这哪里是不放心,这是怕你遇上问题没人给解决。”
“行了行了。老夫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遇到过?种这点粮食还能事事指望你来解决?”张昌礼捋着胡子,“有什么问题我自个儿能想到办法。你只管放心等着。”
他话都这么说了,叶嘉便也没在谷底久待。
这日瞧着他们把种子泡上,张昌礼又指使了人把地给翻出来,叶嘉才踏着夜色回了家。
卜一回到院子,余氏看到她回来就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过来。
叶嘉去打了点水段进屋子,看她似乎有事的样子就立即问了何事。余氏便将今日吴家人过来的事情给说了。叶嘉一听吴家这般行径,眉头顿时扬了起来。看来还真给张老爷子说上了,吴家人先前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在溜她。这不一见她这边不配合,姿态就放低了。
“娘与吴家人怎么说的?”叶嘉一边洗漱一边就跟余氏说起话。
余氏冷笑一声“自然是含糊地打发走。”
叶嘉点点头,不管吴家是出于何种原因折腾这一出,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这个时代背景下一些做事规则。看来这个官太太的架子她该端还得端。
余氏说完事儿就出去了。叶嘉简单洗漱一下便换了身衣裳出来。
叶四妹正抱着孩子在屋子前头的石桌旁哄睡,小七小八长大了许多。往日只知吃和睡,如今已经能嗷嗷地乱叫唤了。两小子胖墩墩的,肤色白得像雪。叶嘉这不大喜欢小孩儿的人瞧见了都忍不住想抱,是当真生得讨喜。秋月在一旁啪嗒啪嗒地打算盘,听见动静就抬起头。
自打先前去李北镇后,西施铺子就是秋月和叶四妹在打
理。先前两人见叶嘉回来就想与她说说铺子的事情,因着叶嘉实在忙得抽不出空儿才作罢。此时见叶嘉坐下,两人赶紧过来汇报。
西施铺子的生意一直很稳定,一个月下来约莫能净赚十八到二十两。两人账算下来差不多。银子也都收在箱子里,一次性拿给叶嘉。
叶嘉听着差不多,点点头“明儿把账本整理出来给我,今儿就不用麻烦了。”
汇报完账,秋月坐着没走。在叶嘉对面欲言又止的。
叶嘉见叶四妹一人哄两个孩子吃力便伸手把小八抱在怀里,右手的手指刚被小爪子给攥住,秋月皱着眉头开口道“东家,香胰子那个事儿我打听出来了。”
叶嘉脸上笑容一顿,抬起头“怎么说?”
“这个香胰子是从本地进货的,不是轮台那边的货。”
因着曾经的经历,秋月是识得不少人的。有些事旁人不好打听她却有办法打听,此时便道,“听说那家作坊就在西街后头的小巷子里。谁家的还没打听出来,但能在镇子上办作坊,估摸也是镇上的人。东家,谁家有这个本事,跟镇子上几家胭脂铺子都有往来?”
“咱家这段时日作坊可有什么异样?”叶嘉眉头皱起来。不怪她阴谋论,若当真是当地的作坊,且比周家的香胰子出来晚,叶嘉有理由怀疑有人偷师。
叶四妹抱着孩子听着,生意上的事情她还在慢慢地懂,也插不上话。
“这奴家就不清楚了。”秋月是一副负责西施铺子的,作坊那边毕竟是余氏在看着。
叶嘉自然也清楚,当下就没跟秋月详谈。站起身就回了屋去找余氏。余氏正在屋里翻看作坊这几日的账簿,见叶嘉过来就抬起头。叶嘉自然不是怀疑余氏有什么纰漏给周家作坊惹来竞争对手,余氏虽说不是很懂经营。毕竟还是有掌家经验的人,许多事也比一般人敏锐。
“可是问出什么事了?”她这几日一边在为稻种焦头烂额,一面又使人去查香胰子的事。事情搅合在一起就有些烦闷。
“嗯。”叶嘉余氏将秋月的话给她说了,问她道“娘,我不在家这几日,咱作坊可有什么外人来过?又或者咱作坊里头招的这几个人手脚不干净?与外人有联系的?”
话音一落,余氏的脸色就微微一变。
事实上,招来的几个人周家都不熟悉,是花钱通过牙行找来的。叶嘉虽说仔细问过牙行这些人的身家背景,但没有实地去考察背调过。毕竟找几个女工又不是找什么特殊工种,不需要一一去实地背调。但若是这时候的人法律意识淡泊,更不懂产权保护的概念。被人花钱买通,确实有可能会泄露。
叶嘉这么一想,眉头都拧的打结“娘可是发现有?”
“也并非是谁手脚不干净,作坊里的几个妇人都挺老实听话的。”余氏脸色不大好看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就你走得第三天,一个自称是隔壁镇子上胭脂铺子的掌柜来了咱们作坊,说要看看咱家的香胰子。我听着他挺诚心诚意的要买,就领着人进去转悠了一圈……”
余氏吐出一口气,回忆道“但那人看过一圈后也没说要定多少,看完就走了。”
叶嘉的心里一咯噔,“娘当时带他去哪里看的?”
“就在作坊后头晾晒香胰子的库里,咱家制好的香胰子就都摆在那边。”余氏道,“我是知道不该叫人看见咱们作坊的原料刻意避开了,他们进来应当没瞧见才是。”
“应该不是这桩事。”叶嘉心里涌起一团火,嗓音却淡淡的道,“香胰子从制作到晾干能用,少不得十五二十天。我去相公那至今也才小十日。你说我走没两日你便在旁人的铺子里瞧见了香胰子,那说明
这个作坊制香胰子至少在二月初。再一想娘逛了几个铺子都有香胰子的局面,谈生意也是要时日的。换句话说,这个作坊至少从去岁腊月就开始筹备。早一点,十月十一月也有可能。”
余氏听着也觉得在理,她这心里梗着一口气“那照嘉娘的意思,这作坊是早就在弄了。指不定不是偷的咱家的方子,毕竟咱家也才制香胰子半年多……”
话说到这,余氏与叶嘉忽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想到一块去“总不能是吴家吧。”
叶嘉从一开始要弄香胰子,就是跟吴家三少定的契。
这几个月也一直往吴家供货。他们先前制作香胰子时都是在院子里弄,采买原料也不避人。若是吴家早早就盯上了周家,确实是能知道要用什么材料。若是叶嘉没记错的话,这吴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那个吴家三少本身对香胰子也挺懂的……
叶嘉抿起嘴角,脸上敷了一层寒霜“娘你说,吴家是不是因着这个才做事鬼祟的很?”
余氏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阴沉沉的“也并非不无可能。”
“还没有查清楚,先莫急着下定论。”叶嘉也不想乱怀疑人,做人做事得讲证据。若是吴家搞的鬼,那就得找到证据把这事儿给锤死,“镇子就这么大,想打听那家作坊也不难。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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