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相柳不急不慌上前一步，徐徐开口，“回禀王爷，证据没有确凿，案子也未定性，下官还不算案犯。且下官不跪是有下官的原因，当初出京任职时，圣上曾赐免死金牌一块。”</p>

他这话一出，除了鲁鹤年之外，堂内所有人都惊了一惊。</p>

堂外也是一片哗然。</p>

苏潇和苏兰心正是这时候到的。</p>

听到百姓们议论什么免死金牌，苏潇拉着苏兰心从人群中挤到了前头，终于看到了堂内的情形，既是担忧又是松了口气。</p>

袁相柳不动如山地站在那儿，燕王脸色铁青，倒是一时没拿袁相柳奈何。</p>

加上苏兰心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多少让她心安。</p>

但是毕竟已经开审，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让她完全放下心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对策，于燕王来说是，于袁相柳他们来说也是。</p>

燕王并不十分相信袁相柳的话，但若他质疑，让袁相柳请出圣上所赐的金牌，那么在座所有人就都要跪礼。</p>

包括他这个王爷。</p>

虽然说他跪的不是袁相柳而是皇权，但是也要在袁相柳面前跪下，这岂不是掉了他的面子？</p>

那么就算到时候他把袁相柳处置了，这事情传出去于他面子都有损。</p>

但若是不质疑，那么就算应许袁相柳不用行跪礼，由着袁相柳这一副嚣张的模样在堂下听审讯，也无端拔高了袁相柳的气势。</p>

无论选哪个，都是助长袁相柳的气焰，削他的面子。</p>

燕王权衡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先放袁相柳这一马，反正只要罪行成立，到时候就能想办法收了袁相柳的金牌。</p>

到时候还不是要他怎么跪他就怎么跪。</p>

打定主意，燕王砰的又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p>

然后他对吕清河道，“你读过书，口齿清晰，便由你来诉说这两位老者的冤屈，如实道来！”</p>

他若不开口，苏潇还真没注意到堂下背对着自己跪着的那个青年男子是吕清河，她本来还以为是袁世儒呢！</p>

袁世儒身为袁大和王翠花的儿子，若真是过来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可以说是蛇鼠一窝，真告倒了袁相柳，袁世儒至少有利可图。</p>

这和吕清河又有什么关系？</p>

他居然也来横插一脚！</p>

“王爷。”堂中，吕清河跪得笔直，已经开始陈述。</p>

“袁相柳原是安平县下桐乡村之人，是袁大和王翠花所生次子，和在下也曾经算是姻亲。”</p>

“袁家长子袁世儒十岁开蒙读私塾，从私塾所学回来便交给袁相柳，因为袁家贫穷，供不起两个儿子，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但也让袁相柳早早识字，颇得学识。”</p>

苏潇听到这里已经是咬牙切齿。</p>

这吕清河还真是会颠倒黑白，说什么袁家供不起两个儿子，所以袁世儒在私塾读完了书之后回来教袁相柳，外人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偏偏又没法证实。</p>

吕清河如果说袁相柳也被送去私塾读书，谎言很容易被拆穿。</p>

但像现在这么说，即便是请来了村人都无可反驳，毕竟关起门来的事儿，谁能去证明？</p>

这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是琢磨了很久的一番话。</p>

吕清河仍在继续，说完了一些小时候一视同仁和细心栽培的事儿，便说到袁相柳成年之后。</p>

袁相柳相中了村子里的苏潇，两人互生情愫，珠胎暗结，苏潇让袁相柳娶她，又打上了袁家家门，逼迫袁家一家老小。</p>

袁家人实在无法，只好答应下来，五两银子就把袁相柳入赘给苏家。</p>

而袁相柳在入赘之后，竟是全然不管袁家人，生养之恩都不在乎，生生与袁家人断了联系。</p>

他靠着在袁家和袁世儒学到的东西，去了新的私塾继续深造，没多久就考上了功名，然后一路高升，成为状元郎，如今又成了这盐州的知府大人。</p>

相较之下，袁家就显不幸，先是吕清河的妻子袁雪儿不幸难产离世，一尸两命，后来家中又生出别的变故，以至于田地都卖得差不多了。</p>

在袁相柳回乡省亲的时候，袁家人曾找上袁相柳，想求一点儿银子度过艰难，却被袁相柳派人打了一顿，袁大的腿生生被打断，直到现在还瘸着。</p>

如此种种，实在令人发指。</p>

吕清河慷慨陈词地说完，连外面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低声议论。</p>

“这袁大人竟当真如此无情……”</p>

“他这夫人也实在彪悍。”</p>

“虽说是入赘了，但是看着老爹老娘如此受苦，就算不接过来颐养天年，总也不至于半点儿银子都不肯给，还要把人腿都打瘸。”</p>

吕清河添油加醋，半真半假编了这一套，因为其中有多半为真，反倒听着很有点儿可信的意思。</p>

加上盐州百姓也并不多了解袁相柳，最多知道他为盐州城修路造福百姓，但也不知是袁相柳一力而为。</p>

家家都有父母双亲，人人也都是别人家的儿女，听到这种不孝之事，都有些感同身受的情绪。</p>

苏潇握紧拳头，要不是碍于公堂之上，她真想冲进去好好扇几巴掌吕清河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小人。</p>

事已至此，话不用多说，她都能猜到这三人是串通好的，这番说辞显然也是几经斟酌的编排。</p>

早知道吕清河这么无耻，她当初就应该一副毒药下去给自己前世报了仇，把这人毒死算了！</p>

“真是罔顾人伦。”燕王听完陈述后一声叹息，目光凌厉地看着站在堂下的袁相柳，“袁相柳，你还有什么话说？”</p>

“王爷，下官有两个问题想问。”袁相柳不卑不亢道。</p>

“你问。”燕王冷着脸，到现在都没看到袁相柳大惊失色乱了方寸，他心里不愉的同时也多少有些不太安稳。</p>

袁相柳这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p>

“刚刚吕秀才话里话外指明下官靠着袁家才有今日功名，那么下官敢问，为何袁世儒至今还只是个秀才，而我靠着他嚼过的学识残渣却能平步青云？”</p>

袁相柳掷地有声地反问，“又为何袁秀才身为袁家长子，今日却没有来呢？”</p>

燕王面色不变，道，“人有天赋高低之说，那只能说明你更有天赋，与旁的何关？”</p>

“至于袁秀才，自然是因为惧你权势才不敢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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