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调查询问工作已经取得进展，二次勘查也有所发现。</p>
副队长刘兵带着人，找到了昨晚和金一鸣一块儿吃饭的朋友，一个小学校长和两个老师。金一鸣请客，为孩子下学期择校上学的事。</p>
校长表情很沉重，谁也想不到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他说：“昨晚金老板坐的主位，学校的王主任副陪，靠近门口。大概，大概九点刚过吧，金老板出去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有点急事。电话内容？那我没听到。”</p>
王主任有点紧张地说：“我是更靠近门口，但没注意金老板说什么。”</p>
“别紧张，再仔细想想。”刘兵急切地问。</p>
王主任喝了口水，看了看校长，拍着脑门说：“是了，是了，金老板接起电话，好像称呼对方张律师，嗯，是张律师。”</p>
“张律师？你确定？”刘兵逼近了问。</p>
王老师眨了眨小眼睛说：“不会给我惹啥事吧？”</p>
“你要是隐瞒情况或者乱说，那就惹事了。”刘兵严肃地说。</p>
王老师脸一红，赶紧说：“哎呀。我就是听到他说张律师，你们再问我一百次，也是这么说，别的，我可啥也没听到。另外，是老孙开车送的金老板，他没喝酒。”</p>
孙老师赶紧抢着说：“路上金老板除了抽烟，啥也没说好吧？送到哪儿？就东海路的金盾保安公司呗。具体几点走的，几点到的，记不清，对了，行车记录仪上有，从我们吃饭的饭店，到他公司，那还不都录着？”</p>
张律师？会是谁呢？刘兵做好笔录，琢磨了一会儿，又赶往金盾保安公司。</p>
昨晚在保安公司值班的保安吴建民，向刘兵反映了一个情况。金一鸣在公司门口下了孙老师的车之后，回了一趟办公室，当时他和另一个值班保安因为无聊，在网上玩斗地主，还被金一鸣训斥了。后来金一鸣喊吴建民，从值班室里搬了一桶矿泉水。吴建民送水过去时，看见茶几上摆着好烟好茶，像是要招待人，</p>
后来就出去了。“你怎么知道是好茶？”刘兵问。</p>
“老板叫我搬水，那时候茶几上还什么也没有呢，送水过去就摆上‘中华’了，茶还能糙了吗？”吴建民说。</p>
刘兵拿好笔录，让人仔细查看孙老师的行车记录仪。从记录仪上看，金一鸣坐车离开饭店的时间是昨晚九点十分，孙老师的车进入东海路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和东海路监控画面的时间一致。通过对这些关系人的调查，只能确定一件事，金一鸣的确是被九点零六分那个电话约到案发现场的。</p>
那么，九点零六分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给金一鸣的呢？</p>
王老师的笔录称：当时金一鸣称呼对方张律师。</p>
这个张律师到底是谁呢？</p>
刘兵琢磨了片刻，正想打电话向赵铁柱汇报，负责二次勘查现场的警员来电话了，声音听着有点小兴奋：“刘队，找到金一鸣的手机了！”</p>
真是个好消息！刘兵接完电话赶紧回到局里，把调查情况向赵铁柱做了汇报。</p>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九点零六分那个神秘电话！金一鸣的电话摔坏了，还进了水，技侦那边正在修复。”</p>
赵铁柱仔细听刘兵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p>
“赵队，别急。”刘兵安慰道。</p>
“能不急吗？才挨训回来！顾局就给我们一周时间！”</p>
“看来顾局给顶雷了，金一鸣可是市局金副局长的儿子！”刘兵一句话道出了问题所在。</p>
“不管死者什么身份，我们都该把活干好！”赵铁柱点了根烟，又道，“电话在哪儿找到的？”</p>
“在树林边上有一堆砖，掉砖缝里了！”说完，刘兵叹道，“金一鸣反应真不赖！把自己电话扔了！还打落了凶手的打火机！可惜打火机上的指纹无从比对，指纹库里没有。既然他是九点零六分接了个电话才到现场的，那么逻辑上，这电话里应该有线索！”</p>
“所以我这儿着急呢！”赵铁柱走来走去，步子更大了。</p>
“据昨晚跟金一鸣一块儿吃饭的老师回忆，金一鸣九点多接了电话就匆匆离席，去了金盾公司。接电话时，他称呼对方张律师。”</p>
“张律师？”赵铁柱猛地停住脚步，喃喃自语，“我姐夫张启发不就是律师？”</p>
“我可没这么想，天下姓张的律师多了！你这是关心则乱！”刘兵笑道。</p>
这时技侦小王匆匆进来说：“领导，手机弄好了！也做了检查，上面只有金一鸣的指纹。”赵铁柱和刘兵一听，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p>
赵铁柱冲进技侦科，打开金一鸣的手机看了一眼，顿时张着嘴巴呆在原地。</p>
电话上的通话记录显示：九点零六分，张启发。</p>
刘兵也看到了，紧跟着他浑身一紧，马上又反应过来，想起张启发和赵铁柱的关系，赶紧把技侦科的人都撵了出去。</p>
“金一鸣所说的张律师是张启发？这怎么可能？”赵铁柱皱眉嘟囔了几句，突然又道，“不对！这个号码不是张启发的！”他点开了张启发的名字，发现对应的，并非他记忆中张启发的号码，而是个陌生号码。</p>
刘兵赶紧掏出手机拨打陌生号码。</p>
对方已关机。</p>
这时赵铁柱说：“你看！通信详单里显示，九点零六分，这是金一鸣第一次和这个号码通话！”说着他又翻看金一鸣的通信录，说，“此外再没和这个号码通过话，这说明什么？”</p>
刘兵马上反应过来：“看来金一鸣和张启发根本就不熟！所以他原本没有张队的电话！”</p>
“对！张启发说过他们的确不熟。”赵铁柱说。</p>
刘兵想了想，说：“既然金一鸣一早没有张启发电话，那么逻辑上的解释是，昨晚九点零六分，他接到这个陌生电话，通完话，就顺手把号码保存了下来。”</p>
赵铁柱瞪了刘兵一眼，道：“但这个陌生号它不是张启发的电话，他保存张启发的名字干什么？”</p>
“张启发就不能有两个号吗？”刘兵说完这句话，两人一下子沉默下来。</p>
“不对！”过了一会儿，赵铁柱打破了沉默，“金一鸣的手机显示，十点十八分他又给张启发打了个电话，他打的那个号码，确实是张启发的常用号码。可是张启发笔录上说了，他和金一鸣不熟，此前并未交换过电话，那么那个号码是怎么来的？另外，如果张启发有两个号码，九点零六分这个陌生号码也是张启发的，那么他为什么打完就关机了呢？”</p>
“不好说。”刘兵摇了摇头，道，“现在金一鸣死了，怎么保证张启发的笔录没撒谎？”</p>
“他不可能撒谎，我了解他！”赵铁柱的语气有些生硬。</p>
刘兵理解赵铁柱的情绪，毕竟他和张启发有亲戚关系。</p>
琢磨了一会儿，刘兵又道：“不管怎样，金一鸣的手机不会撒谎，那个跟金一鸣吃饭的王主任更不敢撒谎。按手机上的情况，昨晚张启发跟金一鸣先后通过两次话，九点零六分一次，十点十八分一次。前一次是张启发用陌生号码打给金一鸣，后一次是金一鸣打给张启发的常用号码。”</p>
“你不觉得这个说法矛盾吗？或者说张启发多此一举！就算他九点零六分联系了金一鸣，他又何必用个陌生号码，完事还关了机？”赵铁柱继续反问。</p>
“不知道。这个问题该问张启发。”刘兵简洁地回答。</p>
“查！”赵铁柱生气了，他把技侦的人叫回办公室，然后把九点零六分打的那个陌生号码丢给技术员小王。</p>
“关机，”小王忙了一会儿，抬头说，“昨晚九点零八分就关机了。电信部门那边也联系了，是个无记名卡，就使用过这一次。”</p>
刘兵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铁柱，把金一鸣的手机封进物证袋交给小王，说：“没我的命令，任何人，谁也不准动！谁也不准看！明白吗？”</p>
刘兵说完，拉着赵铁柱回了办公室。</p>
两人默默地点上烟，抽了一气，刘兵打破了沉默：“这事你怎么看？”</p>
赵铁柱咳嗽了一声，说：“难道九点零六分那个电话真是张启发打的？”</p>
刘兵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信，但金一鸣的手机，明明保存着他的名字，这和王主任的证言也相符！”</p>
赵铁柱从烟雾里跟刘兵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狠了狠心，说出了刘兵想说的话：“查吧！查查就清楚了！省得你们说我和张启发有亲戚，在这件事上打马虎眼！现场不是留了个打火机吗？和张启发比对指纹！”</p>
刘兵赶紧说：“一码是一码，我可没那个意思。当然，对比指纹是个好法子，但张启发是律师，我担心……”</p>
“担心什么？担心万一搞错了，他为难我们？”赵铁柱心里明白，刘兵真正担心的，不是张启发的律师身份，而是怕万一搞错了，惹赵铁柱生气。</p>
刘兵点点头，说：“毕竟我们不能仅凭金一鸣的手机记录，就把张启发定成犯罪嫌疑人。这种情况下采集他的指纹，是不是有点不合程序？”</p>
“哦，你又怀疑人家，又担心不合程序，你说怎么办？”赵铁柱的语气透着不满，他心里说，这话横竖都被你刘兵给说圆了，说到底，不就是想查张启发嘛，用得着这么费劲？</p>
刘兵似乎听出了赵铁柱的不满之意，笑了笑说：“可以暗中调查嘛。”</p>
“暗中调查？什么意思？”</p>
刘兵想了想，把烟头狠狠掐灭，说：“这事，得找个不知情的愣小子去干！要是对不上，万一事后让张启发知道，也别迁怒到你的头上，毕竟他是你姐夫！”</p>
“呵！这么为我考虑？那我得提前谢过了！”赵铁柱笑着说。</p>
“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你就说这么干行不行？”刘兵索性直说了。</p>
赵铁柱见刘兵直说了，也跟着正色道：“你想得倒也圆满。那指纹怎么采，去张启发办公室？还是他家？”</p>
刘兵见队长同意了，接着说：“不用那么麻烦，你把张启发叫到你办公室喝茶，咱们这么这么办……”</p>
赵铁柱想了想，有些无奈地笑了。但他还是同意了刘兵的建议，又问：“这事找谁办呢？”</p>
“秦向阳？”他们沉默片刻，同时说道。</p>
秦向阳正在赵楚办公室里查档案。他才把张素娟在戒毒所伤人的档案看完，就被刘兵叫了回去。</p>
临走，秦向阳笑着说：“要不，我把剩下的档案拍下来拿回去看？”</p>
赵楚也笑着说：“那可不行！要走程序！再说，拿回去看，你是不想再见我了？”</p>
秦向阳哈哈一笑，说：“行！行！晚上我争取回来，出去喝一顿！”</p>
很快，秦向阳回到局里，来到刘兵办公室。</p>
刘兵一见秦向阳，就劈头盖脸地问：“金满堂那边查得怎么样？”</p>
“不怎么样，”秦向阳如实说，“一个个排查，工作量太大。”</p>
他拿起刘兵的烟点了根，接着说：“不过我运气好，在那儿找到了我的一个老战友，老班长！哎，六年没见了！真快！”</p>
刘兵听了感同身受地说：“找战友叙叙旧，没毛病。就一个要求，别耽误工作！”</p>
“那可不！你当我光为了找战友啊？他在市局档案处上班，我过去主要为找张素娟的档案！这不，啥也没看，被领导叫回来了！”</p>
“我感觉你这个同志，调查方向总是比较外围！模糊！上午会上你发言，我就及时打断你！为你好！活干多干少，领导不一定看得见，很多地方你得注意分寸，张素娟是张启发的姐姐，张启发是赵队的姐夫，那个自杀的事能不提就不提！多简单的道理？得给领导留下好印象，没坏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