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望着在屋里忙忙碌碌地婆子没有做声，琥珀也没有做声。把花觚摆好了，左右打量着。等两个婆子事完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琥珀这才露出满脸的兴奋。</p>
“大少爷身边有个叫宝蝶的丫鬟，是我们大姑奶奶身边一等丫鬟宝兰的胞妹，长得水灵不说，而且行事十分机敏，是大少爷屋里第一得力的人。”琥珀低声道，“向婆子说，前些日子宝兰出嫁，我们依着府里的旧例给了十两的添箱，大少爷那边却拿了二十两银子去。喜得宝兰娘不住地夸他们家宝蝶有出息了。这些日子下雪，宝兰兄弟身子骨不好，吃上了藕粉。还说，同院的人看见，那藕粉是用纸匣子装着的，隐隐看到内务府的签印。冲出来甜香四溢，好像和太夫人吃的藕粉一模一样。现在家里人都在传，大少爷今年都十四了，宝蝶也及笄了，只怕是要被收房了。”</p>
十一娘听着明白过来：“所以三夫人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却没有将宝蝶收房的意思。想把大少爷身边的丫鬟全换了，却又怕有闲言闲语传出来，索性把二少爷也拉下水。两兄弟一起换人。”</p>
“多半是夫人说的这样。”琥珀低声笑道，“向婆子还说，当初宝蝶能去大少爷身边服侍，是大姑奶奶的意思，当时三夫人就嫌宝蝶的样子太漂亮，不十分乐意。可宝蝶做事十分勤快，嘴又甜，服侍大少爷十分尽心。三夫人渐渐看得上眼了。还曾经赏过宝蝶两枚金戒指，一根镶了红宝石的簪子，一朵南珠珠花。在大少爷屋里的丫鬟里是头一份。”</p>
十一娘不由摇头：“只希望别落得个和地锦一样的下场就好！”</p>
琥珀听着目光一沉，情绪也低落起来。</p>
外面就有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近。</p>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听在耳朵里十分好声的声音此刻却变得尖锐起来。琥珀突然沉不住气了，嗔道：“这个滨菊，大大咧咧的。这是遇到了您，要是遇到别人，只怕妈妈们的巴掌早就扇了下去。”</p>
十一娘笑道：“大家高兴，这屋子里的气氛也好，横竖侯爷不在，她又是个知道轻重的，不打紧的。”</p>
琥珀不由暗暗后悔，想解释两句，滨菊已撩帘而入，手里拿着一双鞋。</p>
“夫人您看！”</p>
大红色刻丝鞋面，用金丝钱缀了碧玉，做成了只展翅的蝴蝶，华丽的炫目。</p>
十一娘不由一怔。</p>
滨菊已笑道：“是冬青姐姐给您做的，好看吧！”说着，就坐到一旁的小杌子上要给十一娘穿上，“现在冬青姐姐哪里都不能去，天天在家里做针线。就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冬青姐给我做了一双杏黄色的宝相花袜子，可漂亮了。我准备过年的时候穿。”</p>
她的话音刚落，冬青满脸绯红走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没有做好呢——鞋跟还要缀一只小点的蝴蝶！”</p>
说话间，滨菊已经将鞋给十一娘穿上：“合脚吗？夫人！”</p>
十一娘望了望脚上的鞋子，又望了望滨菊和冬青满含期待的眼睛，声音不由冷了下去：“上面还有太夫人，我怎么能穿这样华丽的鞋子。”</p>
冬青呆住：“我，我……以为要过年了，所以……”</p>
滨菊见了也敛了笑容，大气不敢吭声地站了起来。</p>
一时间，屋子里沉静如水。</p>
就有小丫鬟禀道：“夫人，陶妈妈来了！”</p>
琥珀忙推了滨菊一下：“快把鞋收了！”</p>
滨菊一听，慌慌张张地把十一娘脚上的鞋脱了。夹在胳膊下又觉得不妥，揣在怀里又鼓了出来，塞进袖子鞋又大了些。</p>
琥珀见了就夺过一只鞋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p>
看见她们都这样惶恐，十一娘反倒觉得自己不应该摆脸色给她们看，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就笑道：“好了，以后大家注意一点就是了。”又对一旁垂着头的冬青道，“府里的规矩比在罗家的时候更大，只是太夫人待人宽厚，有些事不大追究。可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自省，越是要自律，越是要循规蹈矩才是。不可让人拿着了把柄。”</p>
冬青听了连忙点头，保证道：“夫人，我以后再也不会了！”</p>
已经当着这么多的同级的丫鬟认错了，十一娘怎么也得给她几分体面，说起来，她还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丫鬟呢！</p>
十一娘笑道：“既然是过年，也应该穿双新鞋才是。你给我做双石青底绣满了粉色梅花的鞋吧？”</p>
冬青听了立刻笑起来：“您放心，三、五天就做好了！”</p>
十一娘听着只觉得头痛。</p>
冬青到了徐府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对人和事也没有以前敏感了。</p>
看样子，还是早点安排她和万大显的事吧！</p>
十一娘点头：“大家都散了吧！”</p>
三人忙恭声应“是”。</p>
小丫鬟让陶妈妈进来。</p>
三人鱼贯着出去，和陶妈妈错身而过。</p>
陶妈妈看着奇怪：“这是怎么了？”</p>
十一娘笑道：“帮我布置屋子呢！”</p>
陶妈妈抬头看见十一娘身后的木芙蓉，笑道：“真是漂亮。暖房里送来的？”</p>
十一娘点头，让小丫鬟端了小杌子放在炕前让她坐下，又让小丫鬟给她上了热茶。</p>
“看妈妈这满面春风的，想来二少爷的丫鬟有了着落？”</p>
陶妈妈脸上全是笑，从衣袖里拿了一张折着的纸条递给十一娘：“您看看！”</p>
十一娘打开纸条，上面写了四个名字：“文竹、沁香、桃柳，莲娇！”</p>
“这个文竹，是竹秀的妹妹。”陶妈妈介绍道，“这个沁香呢，是梅沁的堂妹，桃柳是桃蕊的表妹，莲娇是文莲的妹妹。”</p>
梅沁、竹秀原是元娘屋里的二等丫鬟，桃蕊则是三等丫鬟，文莲……她想了一会才记起，是那天元娘在小院里堵住了乔莲房和徐令宜时她让去叫陶妈妈的小丫鬟，都是元娘以前用过的人。</p>
忠心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到底是对陶妈妈忠心还是对自己忠心，还是个模棱两可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