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太太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女儿很了解。知道自己这时松了口，她只怕又会不当一回事了。就露出失望地表情望着女儿：“不用了。你口是心非的话我听得太多了。不想再听了。”</p>

“不会的，不会的。”乔莲房连声保证，“您上次让我说的话我不是说了吗？”</p>

“那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可有错？”</p>

“没有，没有。”乔莲房忙道。</p>

“那好。”乔太太凝视着女儿，“你既然说听我的，那我有几桩事要交待你。”</p>

“娘，您直管说，我一定听您的。”</p>

“好。”乔太太神色冷峻，“这第一桩，就是把侯爷给的一百两银子拿去好好地买个头箍，买个比你以前戴的更名贵，更漂亮的。下次侯爷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地戴了给侯爷看。然后告诉侯爷你有多欢喜……”</p>

乔莲房脸上就露出几分犹豫来。</p>

“做得到做不到？”乔太太语气凛然地问她。</p>

乔莲房打了一个寒颤，立刻道：“做得到！”</p>

“这第二桩，”乔太太沉吟道，“我走后，你立刻去向十一娘道歉。要求换个太医给你看病，并且承诺会在腊八之前把病养好。”</p>

乔莲房脸上虽然阴晴不定，却也乖顺地点着头。</p>

乔太太看着松一口气：“这第三桩事，以后秦姨娘怎样做，你就跟着怎么做，决不可对十一娘生出怠慢之意来。如果再有不敬之意，你也就别想我来看你了。”</p>

乔莲房半晌未语。</p>

乔太太一双厉眼盯着她，半刻也不放松。</p>

母女对峙良久，乔莲房低下头去，有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桃红色的素面妆花褙子上。</p>

乔太太不忍，上前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忍一时之气，修百年之身。现在不是计较虚名的时候。你要记住我的话。”</p>

乔莲房嘤嘤哭起来。</p>

* * * * * *</p>

见乔太太去了乔莲房那里，正要起身去贞姐儿那里看看，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刘元瑞家的来了。”</p>

十一娘又坐了下来，让人把刘元瑞家的领了进来。</p>

她穿着件鹦哥绿的潞绸褙子，乌黑的头发梳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戴了朵大红绒花，耳朵上坠赤金柳叶耳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干练。</p>

她稳稳当当地半蹲着给十一娘行了福礼：“夫人，奴婢刘元瑞家的，给您请安了。”</p>

十一娘让人端了小杌给她坐。</p>

她连称“不敢”，恭敬地立在十一娘面前。</p>

十一娘也不勉强，笑着问起她金鱼巷的事来。</p>

她从怀里掏了个用麻绳、草纸钉成的小本子，给十一娘算帐：“您先给了十两银子，后来又给了五十两，一共是六十两。其中，每人做了一件棉袄，大人平均下来每件二两银子，小孩平均下来每件一两银子，一共花了三十一两银子。还剩二十九两银子。我看着天气不好，一口气买了十两银子的白菜和萝卜。那个时候白菜一袋五十斤，七钱银子，萝卜一袋五十斤，九钱银子。江秉正家是十月十六搬进去的，每天的柴米油盐钱是五分银子，万义宗是十月二十日搬进去的，他们家有成年的小子，每天又多加三分银子，常九河是十月二十三日搬进来的，又多加了二分银子……”每笔都清清楚楚，连过年时候怎么办都说盘算好了，“……中午随便吃一顿，下午吃团年饭。初一、初二、初三吃饺子，到了初四开始，每日一个火锅子，用五花肉煮了白菜萝卜再加点豆腐，一日不过七钱银子，足可以过到立春了。”</p>

精打细算，的确是个会过日子的人。</p>

十一娘微微点头，指了小杌子：“坐下来说话吧！”</p>

刘元瑞家的知道自己过了关，笑着半坐在了小杌子上：“多谢夫人赏赐。”</p>

十一娘笑道：“没想到你会记帐。”</p>

刘元瑞家的神色尴尬：“自己瞎记的。不比得那些帐房先生。”</p>

“给我看看。”十一娘笑道。</p>

刘元瑞家的脸色微红地递了过去。</p>

琥珀接过来递给十一娘。十一娘打开一看，全是圈圈叉叉圆点……和万义宗一样，用自己发明创造的东西在记帐。</p>

这至少说明一点，她的记忆力很好。</p>

十一娘笑着把帐本还给了刘元瑞家的，问起其他几家的情况来。</p>

刘元瑞家的语气里带着斟酌的味道，看得出来，是个言词比较谨慎的人。</p>

十一娘就问起万大显的婚事来：“……也不知道他们家要挑怎样的媳妇？”</p>

刘元瑞家的听着目光一转，笑道：“如今您既赏了他们家小子的差事，何不也赏门亲事？他们万家可就祖坟要冒烟了！”</p>

真是伶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