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为了振兴秦家,宝珠可没少对着账本日夜钻研,因此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不过略翻了翻,她已心中有数了,过去三年的账本虽早被卜沉料理干净了,但细细看去,问题仍是不少。</p>
卜沉垂首站在一旁,虽觉得大姑娘未必能看出什么来,但心中惴惴,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了。</p>
他内心震惊不已,大姑娘两年来从没来过瑞丰斋,怎么今儿一来就这么气势万千的,早前铃儿说大姑娘愚不可及,这怎么……完全不一样啊!</p>
而更叫卜沉惊掉了下巴的还在后头。</p>
“兰香,去把柜台的草账拿过来。”宝珠皱着眉头翻遍了瑞丰斋三年的账册后吩咐道。</p>
卜沉一惊,这柜台上的账本都是原账,若是叫大姑娘看出点什么来,那还得了?他忙道:“姑娘,那草账乱得很,姑娘看起来费神,如今也快晌午了,不如姑娘先用膳,小的也正好整理一番,再给姑娘看吧。”</p>
宝珠却是不允,如今这卜沉已是错漏百出了,还想着遮掩一二,有什么用呢?她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可不敢劳烦卜掌柜,这三年的账本做的很干净啊,只怕那草账经你的手整理之后,也如这账本一般假的很了。”</p>
卜沉哪里能认,他再次伏到地上磕头道:“姑娘可冤枉小的了,这账本小的从未做过,上面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的若敢谋私,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p>
卜沉这誓发的倒是狠毒,宝珠都好奇,他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的?</p>
连自己都诅咒,真的要钱不要命了吗?</p>
宝珠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等翻过了柜台上近两月的草账之后,她才将账本摔在卜沉面前,道:“卜掌柜,我今日方知,人心竟可以虚伪奸狡到这种地步!”</p>
卜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账本,心中这才真正地惊惶起来。</p>
大姑娘……大姑娘竟然真的看出来了!</p>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p>
内鬼,一定是有内鬼出卖了他!</p>
宝珠却不等卜沉喊冤,便道:“卜大掌柜好本事,永兴街繁华,过年前后各处店铺不关门,可这开年的账册从正月初一直到现在,也不过是两个月的光景,账上竟已有了三百两银子的结余,这还是在过完了置办年货之后惨淡的年初!可瑞丰斋去年一整年竟一文钱也没赚,卜掌柜教教我,你是怎么做的呀?”</p>
卜沉额头冷汗直流,嘴上却有现成答案:“这个……去年年景不好,两浙一带旱情严重,原来进一匹绫纱需钞三百贯,一匹绢需一百贯,可去年绫纱每匹各涨了一百贯,绢也涨了五十贯,可卖价却提不到那么高,于是一年下来几无利润,望姑娘明察。”</p>
这个借口倒是顺理成章,可惜——</p>
“难道咱们瑞丰斋只一个进货源地?”宝珠冷笑道:“卜掌柜,别用册子上那些假话糊弄我了,你打量我年纪小,也得看看老太太是什么人!咱家虽是开盐号的,可做生意的道理都是一样的,还能没了备选?我听说,去年蜀地风调雨顺,湖广也是五谷丰登,难不成,你就没从那两地进些货来?这铺子虽是老太太三年前分给我的,可之前也开了十来年了,从未有过一整年分文不赚,那进货源地更是早就跑好的,你别跟我说不知道!这会儿故意撇下那两处不说,单单拿一个两浙在这里堵我,你还敢说自己冤枉?”</p>
卜沉没料到宝珠一个小姑娘,竟将这里头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一句句说出来,竟是这般老辣干练,顿时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傻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p>
宝珠那厢仍说得兴起:“十多年的旺铺,到了你手里,就一年比一年差起来,你是真的不会做生意,还是贪了那些利银?此刻还不给我老实招来!还跟我说去年一年没有赚着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