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济看着少女欢快的身影，不知为何，压在心底的沉重都好似变轻了些，不知不觉间，他面上也柔和了些许，见那一身素衣的妇人小心翼翼地看过来，目中满是祈求和认命，他便主动开口道：“薄夫人，多年不见，可还安好？”</p>

薄先生愣了愣，忍住立刻拜倒的念头，这才道：“原来是……大公子，多年不见，大公子……越发英武轩昂了。”</p>

这样生硬的客套，宝珠是傻子才会看不出问题，不过，她现在只能“看不见”。</p>

宝珠忍了忍，奇道：“恩公是先生的旧识么？不过，薄先生您不是同亲朋故旧都失散了么？”</p>

薄先生在宫中当差多年，进宫之前的亲人早找不到了，这些都是薄先生进府之前叶老太太便打听出来的事，这忽然冒出一个旧识来，由不得宝珠“心生怀疑”。</p>

薄先生顿了顿，又望了杨道济一眼，见这位皇子殿下脸上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才道：“只是……故人之子。”</p>

“哦，”宝珠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实不知恩公同薄先生是旧识，否则祖母也不会找的那么辛苦了。对了，恩公忽然前来，是专门来拜访薄先生的么？”</p>

杨道济看了宝珠一眼，见她水润的眼眸中只有纯粹的求知欲，便耐着性子点了点头，默认了下来。</p>

宝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恩公就先同先生叙旧吧，想必恩公同先生多年不见，必有很多话要说，宝珠便不打扰了。”</p>

再打扰下去，恐怕杨道济就真的不悦了，毕竟人家微服来访，怕不是一般的小事，至于薄先生，宝珠倒一点不担心，前一世薄先生可活得好好的，叶家出事以后，她还为叶家奔走过，只是没什么效果，后来薄先生带着其余的先生在京都开了一个学馆，专门招收女学生，倒也有口皆碑，甚得世家推崇。</p>

宝珠说完，见薄先生点了头，她便对着一脸好奇的平逸友好地摆手作别，又向冷面皇子杨道济简单一礼，之后便转身出去了。</p>

然而这普普通通的动作，却让杨道济觉得怪异，明明这叶氏女不知他的身份，为何他却有一种被她看透的感觉？</p>

杨道济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或许的确该给这叶家姑娘一个“报恩”的机会……</p>

等到休息室的房门重新闭合，薄先生忙回身插上门插，这才整了整衣衫，依照原来在宫里的规矩向杨道济行了一个大礼，道：“民妇薄氏，参见大皇子殿下。”</p>

“薄夫人请起。”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薄先生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利落地站起身，束着手站在一旁，恭谨的模样，一如往昔。</p>

但到底是不一样了。</p>

薄先生自知，在叶家任教的这段时间，太过安全和自由了，她竟连宫里的岁月都忘了，这规矩礼仪虽还记得，可做起来却生疏了不少，不仅生疏，心中还有些抵触。</p>

薄先生不禁自嘲，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p>

杨道济见薄先生沉默不语，他哂笑一声，道：“薄夫人出宫三年，还没忘了我，就是不知，十二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p>

薄先生心中猛得一跳，死死忍住想要抬起的目光，只用毫无波澜的声线轻缓地道：“殿下龙章凤姿，见之忘俗，民妇再是眼拙也不会认不出来，只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委实久远，民妇有些都记不大清了，还请殿下恕罪。”</p>

薄先生说完，只觉得屋中气息为之一冷，然后就听到一声嗤笑：“怪不得薄夫人在宫中平步青云，十二年间，由宫女到尚服，薄夫人可谓平顺得意，如今又平安出宫，这中庸之道，薄夫人深得精髓啊。”</p>

薄先生心跳加剧，只道：“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