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躺在床上气若悬丝，他唇色极其惨白，胸膛上无数道致命伤交错，原本从前淤青带紫的旧伤就未好，如今经过这遭更加凶险。</p>

郑晚瑶皱着眉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如今只能听天由命？”</p>

“是，这位大人本就受伤极重，又淋了雨高热不退，再加上伤口中毒溃烂流脓，如今只能看他能不能撑过这晚。”</p>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正是前不久的张远，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了救这金吾卫，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p>

“若是他能挨过今晚，明早不再发热的话，那便是能活，只是看这位大人的状态似乎是……”</p>

张远有些犹疑不定地张口道：“似乎是已无求生之意。”</p>

他把脉从无差池，又师承家中被称为妙手神医的父亲，所以才能短短几年内晋升至太医院圣前御医。</p>

所以至今也捉摸不透，这位身居高位的金吾卫副总领，怎么就毫无求生之意？要知道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寻常人也会在死亡关头爆发出剧烈的求生本能。</p>

除非……除非他本来就是要寻死的。</p>

“你先下去歇着。”郑晚瑶神情很冷，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事秋蕊会再来传唤你。”</p>

她自然知道如今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p>

郑晚瑶闭上眼睛回想起这几年和卫渊相处时的情形，男人总是影子般匿在暗处，却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p>

但他从数年前被捡回来的时候，便不曾对什么事情提起过兴趣。</p>

宛若现在报完恩，所以就名正言顺去死。</p>

“你既然不想活，那本宫就偏不叫你如意。”</p>

郑晚瑶的手指慢慢抚摸过卫渊的脸，然后便将他的面具摘下来。</p>

那张脸面容丑陋疤痕交错，任何人看了都会害怕。</p>

可少女却只在想，让卫渊落到这般面目全非地步的人，都还好好高坐在朝堂之上，那么凭什么死的是卫渊？</p>

郑晚瑶：“秋蕊，去将续命丹拿来。”</p>

婢女闻言诧异道：“可是殿下，那是陛下特意交代过……”只能在万不得已的绝境处，让她拿来保命的药。</p>

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么一枚，那是无数人趋之若鹜想得到的东西。</p>

但秋蕊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打断。</p>

“本宫知道。”烛光下郑晚瑶垂着头，声音相当平静：“若真到了必死的时候，续命丹对本宫没用。”</p>

“去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让父皇操心。”</p>

秋蕊心领神会道：“是。”</p>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这些天一直殚精竭虑，分明从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如今却很少笑了，同时也变得更加让人无法琢磨。</p>

等秋蕊将续命丹拿来的时候，她作奴才的都尚且还有些舍不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晚瑶将这灵药送入那金吾卫口中。</p>

郑晚瑶依旧是卸掉卫渊的下巴，将续命丹喂进去再重新将人正骨，她挥了挥手道：“你们也下去歇着，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本宫在这留意着便行。”</p>

侍女们低头应允便退了出去。</p>

服下续命丹后，卫渊的神色看起来好了些，脸颊也微微有了点活人血色，但此刻依旧气息微弱，徘徊在鬼门关。</p>

郑晚瑶中途帮他喂了两次药，又将纱布浸水放在他额头降温，如此反复几次后，卫渊额头摸起来终于没那么滚烫，他期间偶有说过两次梦呓，只是声音太小让人听不分明。</p>

她只能看见这人眉头紧皱像是陷入极为可怕的梦魇之中，于是只好十分耐心地伸手将男人眉眼抚平。</p>

如此反复了近两个时辰，天方破晓终于露出鱼肚白。</p>

而郑晚瑶也不知不觉趴在床榻边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p>

她这两日同样没合眼，先是紧急将截获的名单交由父皇处置，然后便马不停蹄跟着金吾卫去寻找卫渊的下落，后来看到他倒在血泊中时，又立即找人医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