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紧扣这人时,探知他经脉平和,没有丝毫身手,这才有些疏忽。
想来他也是后继无力,挣脱了景十三,势必要唤他随身的侍从。
不论是侍从还是招惹来的恶女,冲入屋中,对景十三都不是好事。
千钧一发之际,景十三凝眸,更难顾上男子清名,将其扑倒在地,单手迅疾捂住他口鼻“莫要生事,休逼我动手。”
两人贴得比先前更近,冷香四下又作浮动,郎君惯于修养,恼极后皱着眉头,执着地不愿让景十三碰他。
景十三肩处有伤,施力不便,两人几番扭转,自席间滚落一遭,景十三再度将他压制身下,伤处拉扯,喘息加重了几分,划破的衣衫亦有些凌乱。
她颈下的肌肤也若隐若现,郎君不经意一瞥,忽就身子僵住,眸色愣怔失了神。
梨花印记赫然显在其上。
好似茫茫雪境里,莫名盛开了一株柔软,越过许多沧桑轮换的寂凉年岁,再相见时,心心所念的梨花,依旧是初见时的漫盛灼人。
入眼却难道寻常,任其寥寥飘下,划过心中茫然多年不得宣泄的空寂。
香炉早已燃尽,余有冷香沉缓微动,屋中消静了下来。郎君就像受了蛊惑,所有力气散去,只是失了魂般,一动不动看着这道印记。
而后任她压制在下,放松了身躯,再没有任何抵抗。
屋外忽然传来声音“公子,我等听见动静,屋中出了何事?”
景十三身子又是一绷,索性孤注一掷,扣出短剑抵住郎君,小声威胁“让他们离开,否则你我今日一同丧命。”
郎君被她徒手缚在身前,已是动弹不得。
他神态异常安静,仍有贵气公子的从容,似独自卷入狭光悯尘,唯有长睫轻颤,不闻世事。
外头敲门声再起,景十三顾不得他疼痛,单手紧握短剑,另一手腕用力,扣住他筋骨处,携着他一同至窗柩处。
他若不愿妥协,景十三只得先带他跳窗而逃,以他为挟,令侍从牵制那群恶霸。
郎君终于受痛,蹙起了眉,侧首再看了眼景十三,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当下境况,他轻抬起手,扯住景十三,安抚地看着她,眸中盛尽了难以言说的善意。
他笑了笑,对她摇头相劝。
景十三警惕地盯着他,几相权宜,试探着收回了手。
郎君终得自由,双唇轻启,沉声屏退仆人“无妨,都退下吧。”
他语气稍作一顿,颤着眼睫,想及另一事又说“我听见外头喧闹,你们须仔细看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仆人恭谨应下“是。”
千钧之势迎刃而解。
景十三不是多话的性子,虽不知缘由,郎君突而愿意帮忙,她自不能再得罪人家。她松开他,轻缓了一口气,淡声道“多谢。”
日光就着窗扉斜下,自竹屏一挡,缝隙散出点点光泽,愈发通透明彻。
“没事。”他讷然应下,没有了束缚,他一时无所适从,只得先低着头,敛好自己狼藉凌乱的衣衫。
男子若不知拾敛,实在是对人的冒犯。
他抬起眼,看向景十三伤处,试着说道“是我太过唐突,伤势要紧,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他欲要动,想想又看向景十三,多问了句,“可好?”
景十三瞥过肩处,只是一层皮外伤,并无大碍,是以断然拒绝“不必,公子好意心领了。”
两人方才太过混乱,是他害她受的伤,她心有抵触,不愿让他照拂也是情理之中,确是不该强求。
“那好。”郎君落下眼睫,端矜坐在席垫上,经光尘辟影,仿佛遗世于天地间。
两人终有了好生缓息的时刻,景十三细听外头的声音,绷着心神,一言不发,屋舍内又是一番静默。
斜尘辉照,慢洒一地流光。
“我姓姜,单名唤作屿字。”郎君替她斟了杯茶,低下头,自道名姓,“在水为岛,在陆为屿之意。”
景十三没有回应这人。
她神色沉静,望过一眼便收回目光,隐约透出长行月夜中,惯常有的警惕与淡漠。
外间很快又起响动,攥住她所有余下的精力。那群长桃镇的恶仆搜遍酒肆,只余这一间房舍,气势汹汹正要闯进,却被姜屿侍仆拦下。
“我等只为寻人,那人是含刀饮血的江湖剑客,杀人如麻。既旁处皆没有身影,难说是藏匿在阁下房内。诸位最好放我们进去,既能自证清白,也可救下主人的性命。”
“放肆!”侍从一声轻喝,“哪里来一群的乡野莽女,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不速速离开!”
那群人本就粗悍,没什么耐性,一人冷笑出声“念你们是外乡人士,举止富贵,这才好言出声。乡野莽女,你们敢在长桃镇得罪霍家?”
说罢就要抄起行头。
“是么。”一众侍从也不闲着,见状齐齐拔剑,轻易招架住了她们。
一方倾轧之势立显,如江河涛涌,覆起又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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