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十三的房屋与村中其他人家不在一处,与田地离得远,座落在山背面。一日下来门院寥寥,几乎没有村民从这走过。
她本习惯了独处,这几日,她家旁边忽又搭建起了屋子。
工匠人数众多,且她们有条不紊,五六日的工夫,已将一座简朴的木屋完工。
翌日景十三推篱笆门回家时,终于见到了隔壁的主人家。
姜屿一身淡衣,恰从隔壁屋中走出。梨花树下两人对视,他对她弯唇笑了笑。
姜屿住进了西水村。
这事没有生出太多的波澜,对西水村的村民来说,来一个人,与来两个并无分别。
这郎君独身至此,是村中人见所未见的气质相貌,这才免不了让她们惊叹。
只是在茶余饭后难免可惜,好好的郎君,偏住在煞神旁边。
景十三目光沉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也由他而去,没作理会。
她不再摆摊走贩,同长桃镇的酒家商定,将打到的猎物送至她们这。出的价钱不高,好在只需每三日送一趟,大半时日闲了下来。
景十三拾掇了农具,在山中开垦荒地。
西水村的人世代住在这里,吃山靠水,自给自足,山中的田地有限,能犁的大多已经早早被别户人家收为己用。
她只能去山的背面,靠近自己房屋两里地的山脚重新开荒。
一整日下来,她累得满头大汗,却并无太大效果。
景十三抿唇,目光扫望一片山脚,只好慢慢来,心急不得。
炊烟袅袅的时刻,她提着农具回家,远远看见姜屿守在她篱笆院门前,好像耐心等着她回来。
余晖温柔,世事容淡浮闲,贵气公子神色柔和,望着景十三道“今日辛苦了。”
景十三收回目光,随口应道“还好。”
她径自进了自家院落,放置农具,安心照看自家叽喳不停的小鸡崽。小鸡崽们长得快,没几日长大一圈,踩在满院的梨花瓣中跑得飞快,身形矫健又活泼。
她清扫罢院子里小鸡崽的脏秽,为它们洒了把粗糠。
“我做了些野菜饼,分你一些可好?”姜屿又走上前,隔着篱笆院栅,出声问道。
怕她多想,他又接着解释“乡邻之间,本就该互相照应。山中采的野菜不算奢贵,你忙了一日,没来得及炊煮的话,尽可不必再添忙累。”
姜屿实在体贴又温柔,分缕毫末,皆顾及到了。
景十三沉静垂眼,不置可否。
两人隔了久久的凝滞,春风拂梨花,农家小院里夕阳斜远,细微的冷香勾触柔软。
她始终没有多看姜屿一眼,镇定地转过身,淡声说道“不用,家中还有干粮充饥,不向公子讨食了。”
话音一落,她长步迈入屋中,徒留地上的梨花瓣,因风旋起又落下。
凡事过刚易折,强硬不得。
不知世事的贵门公子一时兴起,凭莫须有的亏欠执念,就欲将此世弥补给一人,实在不值得。
景十三早把话说得明白,眼下只需放任不管,待姜屿热情消磨,发觉自己不该落于清贫枯燥的山中生活,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鸿鹄遨天际,枯石守乡野。
他们本就各有归途。
转眼一场新雨。
村中春耕时节,正是农忙,不论女子夫郎,都伏在田地里种植秧苗。
景十三清闲一些,除却打猎捕鱼,照旧每三日去一趟长桃镇。余下的时日,她每天去山脚荒地处,开垦施肥。
正蹲身地上,她指尖一空。
心头一阵巨大的痛楚突然袭来。
“唔——”景十三紧闭起眼。
好像千万把锯刃齐齐自骨血内部挥刺破出,带着冰雪的寒凉,来势汹汹,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景十三难以倚撑,身子前倾倒在地上,脸色顿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