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四章(1 / 2)

约莫是心神受扰,姜屿意识恍惚,含糊得已然不知所云。

景十三自不会与他计较。

两人贴得极近,冷香直沁鼻腔,湿潮的气息不断洒在她颈间,似轻羽来回勾动。景十三有些不自在,她双手抚着姜屿后背,垂掩的眸色几经明灭,而后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暗自叹息一声,轻轻推开了姜屿。

她觉出他的不对劲,平静与他对望。

姜屿的姿容本就好看,而今他面色苍白,眼眶发红,两抹未干的泪痕自脸颊划落,整个人好似雨水叩打的海棠,愈添惹人怜惜的破碎。

“恕我失礼了。”景十三抬手一探他的额间,果不其然,他身子有些发烫。

山中冷暖交叠,夜里寒凉尤甚。姜屿这两日又睡梦受魇,精力不济,几番侵蚀下,他染上风寒也不足为奇。

“姜公子你着凉了。”景十三不能放任他不管,当机立断,她支手撑着姜屿,迈步走进屋舍。

把姜屿送回床上,好生替他掖好被子,姜屿一双红眸如洗,始终只是顺从地看着景十三,没有任何反抗。

待景十三转身要走,袖腕却不期然被人扯住。

姜屿难掩无措,半颤着羽睫,语气更加低微“若觉我吵闹,我便不说了,能否请女君留下别走?”

平日神思清醒时,姜屿性子收敛,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而今悲切如溃堤,姜屿知晓了过往内里,如山倾海竭,信念颠覆,对景十三越发没有底气。

她若是走,便是真的走了。

“放心吧,我很快回来。”景十三回顾一眼,神色镇定,到底多说了一句“宋宋是医女,我总得唤她过来,替你瞧一瞧。”

徐宋宋背着药篓,火急火燎自旁侧赶来。

一进屋门,她被盈室的冷香袭扰,下意识轻嗅了几下,旋即走近一些,手指搭在他的腕间。

看到床榻上姜屿的病弱模样,徐宋宋想及那日长道陌上对他的违心恶言,也不知是否有伤扰,才害得他靡颓如此,当下不免心虚愧疚。

“姜公子的病如何?”见徐宋宋少话,景十三主动发问。

徐宋宋一愣,收起诊脉的手,长应了声“悲忧过重,这才受病气袭体,没甚么大碍。”她瓮声又道,“待会我煎副药,这两日忌郁忌寒,在屋内好生将养便行。”

景十三这才放心“那就好。”

很快,屋舍沉暗,只剩景十三与姜屿两人,又是一方悄寂。

景十三淡声向他说道“我久留屋舍,于郎君名声不好,瓜田李下本该避嫌。”

姜屿神色一紧,发红的眼眸泛着水色,静静看向景十三。

景十三无奈继续“但你病困至此,难离人照顾。信得过我的话,我便守你一夜,绝不逾矩。”

碍于世道礼仪,景十三不愿冒犯他,总得有女子的端方避讳。

可人活一世,总有于心不忍,如遇轻风星月,纵身上前即可,哪管畏首畏尾。哪怕是不相干的人遭受苦难,景十三也无法熟视无睹,姜屿若愿意,她便留下,山中村野人少,她不会卷起流言,害他清白。

姜屿移开眼神,轻缓着声音“我自然信你。”

屋门拢闭,收住淡微的灯烛与徐缓冷香。

景十三习惯于独自生活,衣食照料不在话下。

她粗略扫过一眼屋中陈设,利索地烧煮一壶水,兑得半温后,沾湿巾帕递给姜屿“将身上的汗擦拭下,莫再浸凉了。”

说完,景十三转身避开,走至门口,她顿了顿说“好了唤我,我不走。”

姜屿躺在床榻,早已冷静下来,如同抽离了仅有的力气,现下他握着巾帕不敢放下,颤动着眼睫,到底听从景十三的话,艰难地擦过汗水。

景十三很快便回。

她提了小半块自家腌制的山鸡肉,找到姜屿家中不多的细米与野菜,有条不紊地把鸡肉与野菜切碎,和在一起,煮起了粥。

寥寥的轻烟很快升起,景十三添了根柴,恰巧徐宋宋端着药过来。她任清粥缓慢熬煮,起身端过药,对徐宋宋温声道“你也劳累了,回去歇着吧。”

“姐姐忙活得过来吗?”徐宋宋追问一句。

春耕未完,景十三还得照管田间地头,这样日以继夜地不眠不休,任谁都吃不消。

景十三点头,神色淡然“我没事,他这儿离不得人,明日一早我再走。”

徐宋宋神色复杂地又看了几眼两人,见彼此相处漾漾,悄顺自然,她到底心虚自己对姜屿的狠言,避过目光应了一句,埋头便走。

冷香随回风浮起又静下,又是灯烛暗影,一室悄寂。

景十三在炉灶前舀起一碗肉菜粥,放在屋中案桌上静凉,再自然地端起药,走至床前,用汤匙递至姜屿唇边“先喝药吧。”

姜屿怔然看了一眼,缓慢张开嘴,顺着景十三的动作,默默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