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已在几步远外。</p>
霍宵闭上眼。</p>
平静地迈步向铁轨上……</p>
“霍宵!”</p>
祝肴颤抖的声音响起。</p>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拽住霍宵往后拉,两人跌倒在地。</p>
“呜”——</p>
火车在这瞬间呼啸而过。</p>
祝肴吓得手脚都发软,大声吼道:“霍宵!如果我晚一秒,你就死了!”</p>
“泱泱……”霍宵眼底一片猩红,语调却平静:</p>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是在梦里,这梦太苦了,泱泱,你以前也很苦,我们在梦里‘死’去,就能在现实里活下来,你别怕,我陪着一起。”</p>
祝肴张唇,怔得嗓音在抖:“你是失忆,还是失心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祝肴,不是你的泱泱……”</p>
“你当然是我的泱泱,我怎么可能会认不清我的泱泱。”</p>
霍宵高大颀长的身躯蹲到祝肴身前,凝视着眼前他深爱的人,声线磁性悠长:</p>
“哦,不对,泱泱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陪伴,我已将你交给了他。”</p>
“你在梦里现在很快乐,只有我一个人痛苦而已。”</p>
“在这梦里,我失去了大哥,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十五年,还失去了你……”</p>
“那我一个人走就好了,别怪我丢下你,不是我要丢下你,是这梦境已经崩塌了,压得我喘不过气。”</p>
霍宵的话,祝肴听不明白。</p>
可她清晰看见了霍宵眼中对生的厌倦。</p>
和对死亡的极度渴望。</p>
“霍宵,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你别冲动,你有什么想不开?”祝肴拽住霍宵的手腕,才反应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p>
她赶紧从衣服里掏出那串佛珠,抖着手替霍宵戴上,声线紧绷着道:“这、这是你的佛珠!你总有其他什么信仰的,总还有放不下的事。”</p>
霍宵低头,眸光凝视着佛珠。</p>
这是对他十几年的桎梏,是勒住他脖子让他十几年无法呼吸的枷锁。</p>
霍宵将佛珠取了下来,握在手中,苍凉地苦笑一声:</p>
“泱泱,我的信仰是你,放不下的,还是你。”</p>
“但我懦弱,我无能,我撑不住了……”</p>
这三年假装失忆、假装正常人,比那十二年更耗费他的心力。</p>
今日才知一切努力注定成空,他的一切煎熬不过是大哥复仇下不值一提的收获之一。</p>
这个噩梦好可怕。</p>
这个噩梦,也困住他太久了。</p>
此刻的心脏连跳动都缓慢,血液也僵硬,头脑昏昏沉沉,他感觉得到噬骨焚心的痛,但又不知这痛是从哪处来,又在往身体哪处去。</p>
他此时试图想回忆起这个噩梦的起源,但转眼眼前已成空茫一片。</p>
只有小时候泱泱巧笑嫣然的画面。</p>
如梦如幻,真假难辨……</p>
另一条轨道上,火车急速而来。</p>
霍宵起身,将佛珠紧紧攥在手里,最后看了一眼祝肴,眸光平静道:</p>
“泱泱,”</p>
“以后你要万事如意,喜乐安宁。”</p>
“以后我想化为风雨,化为尘土……”</p>
祝肴早在刚才吓得手脚发软,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p>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霍宵再次淡然往前,踏上冰冷的轨道,面朝呼号而来的火车……</p>
泱泱。</p>
以后我化为风雨,化为尘土……</p>
落在你身边,落在你眼前。</p>
以另一种方式在这吞噬我血肉的梦境中,静谧而长久地陪伴你。</p>
我亲手替你和时搴铺了十几年的路,终于在此刻,踏上我早想走的路。</p>
请你恭喜我。</p>
一如你和时搴大婚那晚,我在某一个瞬间,也曾真挚地恭喜你们。</p>
只可惜,你早已记不清那门娃娃亲。</p>
你也永远不会再想起,你长大后,本该是我霍宵的枕边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