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p>
清晨。</p>
今天，是任兴延被控故意杀人罪开庭的日子。</p>
朱珊被手机闹铃叫醒，一刻也不敢耽搁的离开温暖被窝。</p>
凌霄昨晚没回家。</p>
每次开庭前一晚，他都不回家，Doreen说，这是他的习惯。</p>
朱珊问过凌霄，为什么。</p>
他当时抱着她，不太正经的调戏她：“温柔乡，红颜祸水。”</p>
但朱珊知道，真实原因肯定不是这样。</p>
这个习惯，在她回国之前，就一直存在。</p>
朱珊洗完脸，对着镜子用洗脸巾擦干下颌的水，然后摸了摸眼睑下浅浅的黑眼圈。</p>
她昨晚没睡好，抱着暴力熊也没睡好，一晚上都在做梦。</p>
朱珊吃完早餐，检查好所有证件，然后抱着安全帽去地下停车场。</p>
骑着电瓶车驶出停车场，一阵凛冽的冷空气往她脖子里钻，让她整个身子都颤了颤。</p>
新闻说这是今年的第一次大幅度降温，加上南方空气偏湿润，风吹在皮肤上是寒意刺骨的凉。</p>
而且今天不仅没有阳光，还有些雾霾，视线不清，整座城市都像是被一个沉颠颠的屏障罩住，并逐渐往下压，让人感觉阴郁。</p>
朱珊缩了缩脖子。她发誓，今天过后，这漂亮的电瓶车将被打入冷宫，刑期待定。</p>
朱珊到法院的时候，时间尚早。</p>
她靠在墙边，拿出手机又看了几遍自述草稿，她需要把当天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在审判庭上说出来。</p>
她有点怕到时候因为紧张，会有遗漏，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自述草稿。</p>
时间一点点推动，朱珊被引导去核对签署各种出庭文件。</p>
踏入审判庭时，她手心微微出汗。</p>
距离上次来，已经时隔大半年。</p>
这次，她处地和心境均不同。</p>
上次，她是旁观者；</p>
这次，她是参与者。</p>
朱珊走到位置处，坐下。</p>
她第一时间依旧被正前方巨大的国徽吸引，然后，才看向律师席。</p>
凌霄穿着黑色律师袍，配套律师所戴的红色领结，胸口一枚蓝色双环徽章。</p>
他戴了细框眼镜，露出光洁的额头，双手环抱胸前微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p>
而旁边的李尚，正有条不絮的在整理各种文件。</p>
朱珊又看向公诉人席位，苏检察官面前整整齐齐摞着半手掌高的材料文件，他视线落在凌霄身上，不苟言笑。</p>
在这一刻，朱珊闻到了硝烟的味道。</p>
她想起舒琪雯说过，律师和检察官，是宿敌。</p>
过了一会儿，书记员站起身，宣读法庭规则。</p>
接着，审判长、审判员入庭。</p>
伴随着棕色的法槌落下：“玉和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一庭，现在开庭。”</p>
被告人任兴延从法庭后门入内。</p>
他低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了眼睛，走路的动作很木讷。</p>
如果朱珊不是见过他猖狂妄为的样子，只怕会被他这副伪装欺骗。</p>
按照程序，苏检察官宣读完起诉书后，任兴延摇头，否认：“我没有杀卓富。”</p>
卓富，就是卓悦的父亲。</p>
这时，旁边传来犀利的女声。</p>
卓悦站起身，想要冲向任兴延：“是你把我爸爸推下去的！”</p>
她被人拦住。</p>
审判长用力敲了下法槌，现场才安静。</p>
苏检察官先是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然后说：“从楼道的监控录像，我们可以看见，案发当晚八点三十五分，被告人让保镖押着死者，以及死者女儿上了顶楼，八点四十三分，四个保镖从顶楼下来，警方八点四十八分接到第一通报警电话，所以，案发时，顶楼只有被告人，死者，以及死者女儿三人。”</p>
苏检察官接着投影了几张照片，说：“这是顶楼现场的足迹，死者脚印呈倒退至阳台，被告人脚印正对着阳台趋近，且覆盖死者脚印之上。”</p>
朱珊看着那堆脚印的照片。</p>
一个倒退至阳台，一个正对着逼近阳台，很清晰的证明，就是任兴延推着卓富至阳台边。</p>
苏检察官又换了一张照片：“这是属于卓悦女士的脚印，她的脚印是从左侧汇入，且步子很大，完全符合看见自己父亲被被告人推向阳台，奋力奔跑过去。”</p>
大屏幕上的照片又换了，是乌青的手指。</p>
苏检察官：“死者指缝里存在人体纤维，经化验，和被告完全符合，且被告手背有对应的抓痕。”</p>
说到这里，苏检察官看了眼凌霄，然后收回视线又换了一张照片：“这是死者坠楼的照片，他呈仰躺状坠地。根据他的身高，体重，阳台摩擦位置，完全符合，被被告人正面推下去，掉落的位置。”</p>
朱珊闭上眼睛，缓缓埋下头。</p>
她看见这张照片，还能清晰的记起那晚身后突然的巨响声，那是人肉拍打地面的声音，以及她回头时，血液往她脚底漫延的画面。</p>
苏检察官再次看向凌霄，他发现凌霄终于有了动静。</p>
不过，这动静居然是看向证人朱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