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风浪与变数,老太太发现车子是开往贺家老宅时,就隐隐察觉了什么。</p>
她紧握着拐杖,如树枝般干瘦的手指,过度用力之下,不见一丝血色。</p>
车子停稳,贺伯堂已出门迎接。</p>
自从女儿过世后,她就不曾来过这里,贺家老宅变化很大,却也能依稀看出旧时的模样,她身体微颤着,看着贺伯堂疾步朝她走来……</p>
恍惚着,又想起二十多年前,</p>
女儿去世那天,</p>
贺伯堂也是这般脸色凝重,跪在门口等她。</p>
“妈。”江蕴仪有些担心。</p>
“我没事。”</p>
老太太深吸口气,随着贺伯堂进了主厅。</p>
人齐了,江晗先开口,“其实事情的真假我并没有弄清楚,但觉得有必要跟所有长辈说一下,因为这件事我一个人恐怕控制不了。”</p>
贺闻礼微垂着头,摩挲着面前的茶杯。</p>
茶水很烫,他手指好似不怕热般。</p>
钟书宁看着他,很担心。</p>
“之前胡梦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警方要以巨额敲诈罪将她移送司法机关,她想求我帮忙,交换的条件是……”</p>
“她说,”</p>
江晗深吸口气,嗓子紧涩,“姑姑的死,虽然是抑郁症发作,可能诱因……”</p>
“是我父亲!”</p>
大家似乎多少都猜到了些,贺伯堂却仍没控制住情绪,碰翻了面前的茶水,瓷杯碎落,一地狼藉。</p>
“你继续说。”下人都被屏退,贺伯堂弯腰,自己捡起瓷片。</p>
“她说,有一次父亲醉酒,把她错认成姑姑,问她是不是恨自己,想找他索命,还说他不是故意的,没想过她会自杀之类……”</p>
“后来酒醒,胡梦曾试探着问他,”</p>
“被他打了一巴掌,让她不许再提姑姑这个人。”</p>
“胡梦当时就猜,可能姑姑的死没那么简单,只是她没证据,而时隔这么多年,我也查不到任何东西。”</p>
“我倒希望都是假的。”</p>
当年许令颐是自杀,大家猜测或有内情,她虽然有抑郁症,但也不该无缘无故发作,那时贺伯堂就不断询问许令丰,是否和她说过什么?他矢口否认。</p>
那时都没查出蛛丝马迹,这时候就更难了。</p>
江晗抿了抿唇,“其实,也有可能是胡梦主观臆断,胡乱猜测,是我自己想太多。”</p>
在旁,始终一言不发的贺闻礼忽然开口:</p>
“是真是假,想求证还不简单……”</p>
“试试就知道了。”</p>
凉薄的眼底瞬间迸出的一丝凶光,收敛不住,连带着杀意都漫了出来。</p>
贺伯堂:“怎么试?”</p>
“自然是……”</p>
——</p>
贺家二老本打算留许老太太用餐,可她实在没心情,当年女儿的骤然离世,她与丈夫都无法接受,后来丈夫也走了……</p>
她曾想过,要不自己也随他们去吧。</p>
但考虑儿子不太争气,江晗又小,自己若是走了,靠儿媳也撑不住这个家。</p>
如今却告诉她:</p>
女儿的死,与儿子有关。</p>
事情一旦坐实,对她来说,太残忍。</p>
无异于剜心割肉。</p>
他们离开时,贺闻野恰好回来,同行的还有贺宪洲,两人在同一个大学城,有时都没课,贺闻野就会蹭堂哥的车回家。</p>
一一打了招呼,许老太太才笑道:“一眨眼的功夫,小野都长这么大啦。”</p>
贺闻野不好意思地抓了两下头发。</p>
只是客套寒暄,许家三人就先行离开。</p>
贺闻野虽小,却不傻。</p>
而且小动物的嗅觉素来最敏锐,“怎么觉得他们情绪不太对啊,是出什么事了吗?”</p>
贺宪洲直言:“可能是快到忌日,来商量些事情。”</p>
贺闻野满脸狐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p>
当他进入主厅,发现大家都在时,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想,尤其是下人正在打扫,垃圾桶内居然是碎裂的瓷片,而父亲的手也被割伤。</p>
父亲素来稳重,好端端的,怎么会打碎茶盏。</p>
贺闻野越想越不对劲,偏又不敢问。</p>
尤其是大哥的表情,尤其可怖。</p>
像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