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的“一起”,总是令她想起那些海清河晏的盛世太平,经历过盛世,来到这沉疴久病的腐坏之地,</p>
曾知晓盛世繁荣,却身处于这么一处泥泞之中,两相对比时,反而也把那些衬托得更为高贵,弥足珍贵。</p>
她其实挺喜欢江雲庭那一身正气,那副浩然之姿看起来仿佛能扫除所有阴霾。</p>
她也挺喜欢那人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军旅之气,他大概是天生就适合战场适合从军的那种人,</p>
而在从前那片国土之中,军人,以及相关职业,无疑是安全的象征,让人哪怕只是想象一下,都能倍感安心。</p>
仿佛不论多彷徨的境地,只要见了那一身军装,就能立即平静下来。</p>
言卿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那神色似乎也柔和了许多,</p>
而江雲庭喊完酒,点完菜,冷不丁地回头一看,就见那位言妻主坐在酒馆中,那眼底的温柔似微风轻拂,她看他的眼神和与平时有所不同。</p>
他一时有些恍惚,</p>
原来,</p>
就算是在他面前,</p>
这位妻主,也能有着这么柔情的一面?</p>
而他心底忽然像是被人挠了一下,</p>
那种酥痒像是一瞬融进了骨子里,</p>
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深处,好似有着什么更加隐秘的念想,蠢蠢欲动,</p>
悄然滋生。</p>
…</p>
“来,喝!”</p>
“言娘子,我敬你!”</p>
这边气氛正好,</p>
但酒馆外偶尔有人状似不经意地路过了八九次,每次路过都会装作不小心地往里面偷瞅几眼,</p>
离得更远一些,一家饭馆外有人蹲在小墙角叽叽喳喳。</p>
“嘿!真是奇了,竟有这等稀罕景儿?”</p>
“那可是一位娘子,竟然在外头跟一群大老粗一起喝酒?”</p>
“啧啧啧,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p>
“说起来那到底是哪家妻主?瞧着脾气怪好的,换往常哪会跟人一起坐在一张酒桌上,”</p>
“就是就是!那些妻主们用膳时,甭提夫侍,还是旁的,都只有跪在一旁伺候的份儿,就算待遇稍好一些也只是站在一旁,”</p>
“哪有一起上桌的~~~”</p>
有人酸溜溜的,</p>
不过这些事儿言卿可不知,</p>
也不知是不是因酒馆外总有人路过,惹了某些人心烦,总之江雲庭直接扔出个银锭子,把整个酒馆都给包了。</p>
言卿:“?”</p>
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眼不知何时已坐在她身旁的江雲庭。</p>
说起来,她以前好像听谁吐槽过,说这老三江雲庭挺败家的。</p>
挣钱的本事很不错,从前押镖每走一趟总能挣个盆满钵满,但架不住赶着赚赶着花,</p>
而且镖局那些人也提过一些事儿,</p>
他们这行业,也不算多稳当,若不出事也就罢了,一旦出事,或遇上点土匪抢劫,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p>
有人曾落一身残疾,而江雲庭挣的那些钱,大多都是洒出去了,悄然让人送去给那些缺手断脚的弟兄们,</p>
养活了不知多少人。</p>
这事儿言卿其实挺熟的,她以前也曾干过类似的事情。</p>
“走一个?”她笑着拿起了酒碗。</p>
江雲庭看她一眼,轻嗯一声,然后也拿起一个粗陶酒碗跟她碰了一下。</p>
…</p>
这是他们两个第二次凑在一起喝酒,但心情已不可同日而语。</p>
上一次人在钟山,当时正值深夜,那天晚上言卿心情不好,对她而言当时所经历的无疑是一场天崩地裂,主要还是因为夜莺的那些事儿,</p>
来不及吸收消化的实在太多太多,也只能强逼着自己去冷静面对。</p>
但如今许是那些心情已经沉淀下来,她眼底噙着笑,全程都很是愉悦自在,甚至拿起筷子敲碗盘,当场来了一段行酒令。</p>
江雲庭有些挪不开眼,望着身畔这人,她眉眼带笑,身旁有光,冬日的明媚,和她那一袭白衣相得益彰。</p>
他好像,</p>
发现了她另一面,一个,从未被旁人见过的那一面。</p>
那是一种松弛洒脱。</p>
“人生得意须尽欢……”</p>
不知怎的,江雲庭突然这么自语了一句,</p>
他从言卿身上看见的,便是这个,</p>
没那么多城府、稳重,也没那么多压抑、筹谋,好似一份一直以来被隐藏起来的天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