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p>
奚娆端着洗脚盆进屋时,柳眠正娇弱无骨地倚靠在祁狅胸膛上,攥着他的手腕,轻声撒娇。</p>
青丝如墨,衬得她苍白的脸庞愈发惹人怜爱。</p>
“好苦……殿下,我真的喝不下了。”</p>
“乖,再喝一口。”</p>
“就一口,喝完了就吃蜜饯。”</p>
为了能让她多喝一口药,祁狅时不时亲吻她的额角,宠溺得眼中根本看不到旁人。</p>
奚娆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洗脚水,调适好温度,弯腰退出门外。</p>
迎面一阵寒风袭来,激得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p>
却不知一道暗沉如墨的目光,在这时穿过层层门帘,幽幽落在了她的身上。</p>
祁狅看似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汤药。</p>
“近来府中感染风寒的仆役越来越多了,你看要不要吩咐厨房,熬煮些御寒的羊肉汤?”</p>
柳眠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唇角轻扬:“殿下仁爱,是万民之福。放心吧,妾身定当把此事办得妥当。”</p>
当天下午,奚娆领到属于自己的那碗干姜肉桂羊肉汤,半天没有回过神。</p>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肉了。</p>
奶白的羊肉汤香味扑鼻,勾得她忍不住喉头滚动,口水泛滥。</p>
但她只喝了两口,就趁着看守叶清臣的亲兵也在厨房喝汤的功夫,偷偷钻进了地牢。</p>
“清臣,清臣你看这是什……”</p>
汤碗瞬间滑落在地,在她的脚下四分五裂。</p>
她的手脚都被汤汁烫到了,却毫无感觉。</p>
方才的兴奋与骐骥,已完全却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击溃。</p>
鲜红的血,斑驳了所有墙壁与地面。</p>
前些日子还安然无恙的叶清臣,此刻竟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p>
头颅、四肢彻底与躯干分离,一块块地被抛洒在牢房的各个角落……</p>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敢正视,但余光却不可避免地把所有细节都纳入眼帘。</p>
不,不会的!</p>
祁狅答应过她,会留叶清臣一条生路的!</p>
可要不是他,又会是谁?</p>
没有祁狅的命令,谁敢在东宫滥杀俘虏?</p>
奚娆颤抖着瘫倒在地,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令她的胃中波涛汹涌。</p>
她紧抿着嘴唇,然而恶心却不断上涌,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p>
片刻,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p>
无边的怒火宛如潮水淹没了她的头顶,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p>
她捡起一块瓷片,牢牢地握在手中。</p>
快步走出地牢,直奔寝宫。</p>
“你个小贱人,又想要干什么?哎哟——”</p>
“快拦住她!血,血啊!”</p>
她把企图阻拦她的胡嬷嬷狠狠推到在地。</p>
对准围上来的婢女唰唰就是几下,直接划破了对方的额头和胳膊。</p>
尖叫、哀嚎声立时响彻耳畔。</p>
“祁幼安!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要骗我——”</p>
祁狅沉着脸从内室中踱步而出。</p>
看到她比先前还苍白的脸,充盈着血丝的眸子,呼吸猛然一滞。</p>
“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孤什么时候……”</p>
“太子殿下,不好了!”这时,一个亲兵面色凝重地跑了进来,高声禀报:“叶清臣被人割下脑袋,肢解四肢,死在了地牢里!”</p>
祁狅震惊地瞪大了眼眸,“怎么会……去查!今日究竟都有谁去过地牢?”</p>
随即,低头看向处于崩溃边缘的奚娆。</p>
“孤没有杀他,你……不要太难过了。”</p>
“敢在孤眼皮底下杀人,简直胆大包天,孤定当彻查!”</p>
然而他此时说的话,奚娆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p>
他们之间本就横亘着国仇家恨,此时已彻底化作深不见底的沟壑。</p>
“祁幼安,我后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