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开口说道：“车内是我们的粮长，朝廷通知让去京城领取高产良种。”</p>

粮长？</p>

洪武四年，朝廷规定，纳粮一万石左右的地区划为一区，任用大户作为粮长，负责催收、解运农税粮食。</p>

马车窗帘撩开，里面出现一个拿着书册的年轻人，跟黄易差不多年纪。</p>

“两位公子有礼了，在下浦江郑沂。”</p>

“在下京城余标，这是我妹夫黄药师。”</p>

黄易心说，你整个化名小号，为什么给我整真的？</p>

“郑粮长，不知你对良种怎么看？”</p>

车夫抢着说道：“当然是大好事啦，据朝廷过来张榜的人说呀，新良种可以增产两石呢。往后若是种上了新良种，咱们老百姓就再也不会挨饿了。”</p>

黄易苦笑摇头，心说挨饿不挨饿，真的是因为粮食产量低吗？很多时候粮食高产，百姓照样挨饿。</p>

可寻常百姓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觉得自己穷是命不好、不够努力，吃不饱是不够努力、田里产量太低……从来不会怪别人。</p>

马车中的郑沂叹息说道：“我不认为是什么好事。”</p>

车夫惊讶道：“公子，为什么？谁不盼着田里多打粮食？”</p>

郑沂淡淡的问了一个问题：“打的多了，粮税自然也会增加，可如果你田里没增产呢？”</p>

这个……</p>

车夫愣住了，自己只顾着高兴了，还真没考虑到。</p>

“公子，可是增产良种明明是好东西，咱们也不能不要吧？朝廷不会骗人，应该会增产的。到时候多打的粮食都交给朝廷，我们留下的口粮总会多一点点的。”</p>

朱标感慨的叹息一声，百姓可真淳朴，他们没有贪婪，只想多一点点口粮就满意了。</p>

黄易开口问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发放良种，粮税不涨呢？”</p>

车内的郑沂忍不住笑了，“公子想必是没种过地的。”</p>

“朝廷粮税一般是十税一、十税二，前朝最高有十税四的。可这比例是一方面，真正交多少斤两是另一方面。”</p>

“这个斤两是根据当地粮食平均亩产定下的。”</p>

“百姓种的田亩，有水田、旱田、山田、肥田、薄田、荒田等等不同的等级，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耕上肥田的，许多百姓手上只有薄田。”</p>

“官府鼓励开荒，但荒田需要三年才能养成薄田，唉……个中艰辛，朝廷官员有几个人能体会？”</p>

“他们催收粮税的时候，只知道拿着一纸公文，从来不考虑有些百姓为了交粮，几乎留不下过冬的口粮。”</p>

黄易欣赏的打量着对方，好一个懂民生疾苦的书生。</p>

朱标静静的听完，脸色有些难看，“既然先生能看出这些问题，可有什么应对办法？朝廷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疏漏？”</p>

郑沂摇头：“不知！除非大家种了良种，朝廷却不涨粮税。但这根本不可能。”</p>

车夫十分不解，“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往年征收的赋税，够支持大明打仗了，以后还收这么多为什么不行？”</p>

“多收的粮食好像没用啊？我们百姓可以把粮食卖给商人、朝廷，朝廷多收了粮食卖给谁呢？”</p>

听着车夫浅显的认识，郑沂没有发笑，反而叹息说道：“朝廷征收粮税，未必全是用于开支。”</p>

黄易笑了，“见微知著，洞察先机，还能体会民间疾苦，你做个粮长可惜了，应该去做宰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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