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真不是故意卖惨博同情,不过看谭锋的样子,好像已经认定她就是在装可怜了。宁溪月耸耸肩:真是的,这时候你那读心术的能力哪儿去了?算了,真难伺候,反正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爱咋想咋想。</p>
冬日夜长,出了照月轩的时候,夜色已经全笼罩了大地。于得禄手中多了个灯笼,在皇帝身后为他照着路,一面道:“奴才就说找人过来伺候着,皇上偏偏又不用,这奴才一个人,一只灯笼,万一照应不到呢?伤了龙体,奴才万死莫赎啊。”</p>
“行了,少废话,朕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跌了摔了怎的?”谭锋哼了一声,于得禄就不敢再说,却见主子忽然停下身形,扭头向身后看去。</p>
并没有什么“蓦然回首,佳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浪漫和留恋,照月轩只有两个屋子里亮着灯光,似乎院门都关上了。</p>
这个女人,她对朕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哪怕面上做做样子,拿出一副倚门相望的姿态来又如何?</p>
谭锋在心里磨了几下牙,目光一转,就看到照月轩西边的稀疏树影,隐约还能看到冷宫高墙的轮廓。他不自禁就想起宁溪月说的话:离着近,将来真要被打入冷宫,搬家也不费事。</p>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连点忌讳都没有。</p>
谭锋记起自己小时候,当时备受先皇宠爱的郭贵妃只因为宫女和人闲话时说的一句“听说那冷宫里也关过贵妃娘娘”,就将人活活杖毙,越发佩服宁溪月的没心没肺。</p>
“于得禄,你说,这宁氏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p>
转身继续往养心殿去,谭锋似是不经意的问着身边心腹太监,察觉到对方又在偷看自己,他便笑骂了一句:“滚蛋,谁要你揣测我的态度说话?我就问你,你自己觉着她如何?”</p>
“回皇上的话,奴才觉着,这位小主可不简单。”</p>
于得禄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却听谭锋沉吟道:“不简单?怎么个不简单法儿?就凭她那份儿没心没肺?”</p>
“恰是这样,奴才才觉着她不简单呢。”于得禄陪笑道:“皇上,奴才在这宫里三十多年了,可没见过这样的主子。您再想想宁大人之前做的事儿,这位小主言谈间,显然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可就是这样,她还能那么没心没肺的,又有趣儿,奴才看着她还挺乐呵。奴才觉着,这人啊,一旦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欲无求,那就是不简单的,因为她能豁的出去啊。”</p>
谭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无欲则刚。这宁氏女的确有点这个味道。”</p>
于得禄得了主子认可,松了口气,连忙又道:“可不是?若这样女子还是个冰雪聪明的,那可就更值得提防了。”</p>
说完又悄悄看了谭锋一眼,却见灯笼微弱的光芒下,主子面上似是若有所思,但旋即又展颜一笑,轻声道:“从我记事起,这后宫便是死水一般,除了那股子血腥气,便是一股子糜烂的陈腐味儿,如今忽然多了她这么个异类,你别说,朕还有点期待了呢。”</p>
于得禄笑道:“皇上是打算抬举这宁常在了?若她知道,不知该多高兴。”</p>
谭锋想起空无一人的门口,没好气道:“你确定她会高兴?朕的宠幸不但是荣耀,更是吸引明枪暗箭的靶子。我看她言语行动虽是大大咧咧,心思却通透,未必看不出这一点,到时候别说高兴,不埋怨朕就不错了。”</p>
“这不能。”于得禄断然道:“皇上的恩宠,那是多大的荣光?哪个女人会这般不知好歹?更何况,皇上,奴才说句不该说的,就凭您这人才,那女人见了您,还有不喜欢的吗?”</p>
让他这么一说,谭锋又想起宁溪月初见自己时的惊艳目光,心中郁闷立刻一扫而空,觉着熨帖了几分,淡淡道:“别人我不敢说,这宁氏女看着的确是个以貌取人的。”</p>
“那是,奴才在旁边看得清楚,她看见皇上,那眼睛都舍不得转开了。”于得禄一见这话对了主子心思,连忙附和,果然,就见谭锋嘴角弯了弯,流露出一丝笑意。</p>
“皇上是不是明儿就翻她的牌子?”</p>
于得禄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就见谭锋沉吟一会儿,摇头道:“不了,朕今日过去看了一回,人人都只以为朕是去出气的,也就没人会在意她。可若是叫了她侍寝,怕是就有许多人要开始琢磨。这一来,她的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般好过。若说起来,她这样性子,合该嫁个门第不高,为人却好的丈夫,能由着她在小门小户里自由自在的玩乐嬉戏,偏偏造化弄人,却让她进了这后宫……”</p>
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却是没再说下去。于得禄也不敢接话,想着从前皇上和太后过的日子,明白皇上着实是厌烦这后宫里的勾心斗角黑暗血腥,可是,没有了黑暗血腥勾心斗角,那还能叫后宫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