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璲是个寡言少语的王爷，双腿出事后性情变得更冷僻，便是谈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他看向姚黄的目光也沉寂如水，仿佛姚黄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在他那里都没有区别。</p>
姚黄心里那只即将被沸水烫死过去的肥鸭却一下子活了过来，激动地扑扇翅膀飞出热锅！</p>
居然真的成了！</p>
不用留在宫里伺候老皇帝，不用给另外两位王爷做妾！</p>
震惊伴随着狂喜，姚黄正要应下，一道微冷的娇媚嗓音抢在她之前传了过来：“慢着。”</p>
姚黄朝另一侧歪头。</p>
姿容艳丽的杜贵妃淡淡瞟了她一眼，不赞同地对赵璲道：“王妃乃是要与你共度一生之人，外面还有那么多秀女未曾相看，璲儿怎可如此草率地就定下王妃？你真喜欢这位秀女，可以先赏花给她，最终再择出堪任王妃的真正淑女。”</p>
赵璲是她的养子，尽管此时的赵璲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众人面前，杜贵妃也该展现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p>
永昌帝微微颔首，姚黄方才撩拨儿子的举动，确实有失端庄。</p>
周皇后见了，笑着劝赵璲：“贵妃说得对，选秀才刚刚开始，你再多看看，不必着急。”</p>
长辈们如此态度，赵璲没有坚持，命身边的公公将绢花送到姚黄手中。</p>
到嘴的正妃之位又悬了起来，姚黄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失望，至于杜贵妃嫌弃她非真淑女的那句婉言，姚黄左耳进右耳就出了，身份悬殊摆在那，太计较只会徒生闷气。</p>
握着那朵精致的绢花，姚黄与另一个收到花的秀女从西侧门出去了。</p>
算上她们，这边已经有七个能进入第二轮面选的秀女，旁边还有嬷嬷盯着，七人保持端正的站姿，眼观鼻鼻观心。</p>
没多久，里面又走过来两位秀女，其中一人正是陈萤，望过来的水眸半喜半忧。</p>
姚黄朝她笑了笑。</p>
五十个秀女，收到花的有十四位，这里面将出现三位王妃，以及惠王、庆王的侧妃共四位。</p>
阁内传来贵人们模糊不清的讨论声，约莫两刻钟后，方嬷嬷重新带着十四位秀女进去了，排成前后两排。</p>
姚黄被安排在了第二排右数的第二个位置，虽然离惠王的轮椅比较近，脸却被斜前方的秀女挡住了。</p>
姚黄回想方嬷嬷隐晦的眼神，知道先有杜贵妃明面上的嫌弃，方嬷嬷不敢冒着得罪贵妃的危险再“抬举”她。</p>
垂着眼，姚黄轻轻捏了捏手里的绢花，终选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时间与力气再去忐忑结果。</p>
人齐了，永昌帝看向轮椅上的儿子，五十个秀女全部相看一圈，儿子却只送出了最初的那一朵，意思再明显不过。</p>
不想让贵妃再为难儿子，永昌帝直言道：“怎么，你还是属意选姚黄为正妃？”</p>
赵璲：“是，别的秀女们也很好，但儿臣看姚姑娘最投缘。”</p>
杜贵妃急道：“那你可以……”</p>
永昌帝：“朕说了，让老二自己选。”</p>
杜贵妃抿抿唇，仗着得宠小声嘀咕：“我还不是为了他好。”</p>
永昌帝只当没听见，看向周皇后。</p>
周皇后笑着叫姚黄单独站到一旁，再让沈柔妃给庆王选正妃。</p>
沈柔妃与永昌帝对个眼神，目光怜爱地看向第一排中间，欢喜道：“这京城的姑娘，再没有比元贞更叫我喜欢的了，承蒙两位姐姐相让，我就替珣儿定了元贞啦。”</p>
秀女郑元贞，永昌帝胞妹福成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也是本届秀女身份最贵重之人。</p>
郑元贞几乎是帝妃们看着长大的，被沈柔妃打趣也无羞涩之意，大大方方地站到了姚黄身边。</p>
在储秀阁时，郑元贞住在北面的正房，每次休息身边都围着一圈闺秀，姚黄自知身份低微始终保持距离，故而两人谈不上熟悉。</p>
姚黄用目光迎接郑元贞的靠近，郑元贞连个眼神都没给她。</p>
姚黄懂了，如果她真能等到永昌帝的赐婚旨意，她也将迎来一位不太好相处的妯娌。</p>
两位王爷选完正妃，就轮到刘贤妃给康王择定续弦王妃了。</p>
刘贤妃并没有耽误多久，选了陈萤。</p>
陈萤呆呆地望着刘贤妃，显然被这枚天降的馅饼砸懵了。</p>
刘贤妃笑笑：“呆是呆了些，瞧着还怪可人的。”</p>
杜贵妃、沈柔妃面露不解，康王原配可是国公之女，续弦之位也是很多名门闺秀眼中的香饽饽，贤妃怎么挑了个小小知县做亲家？</p>
刘贤妃只是端庄地坐着，用欣赏的目光瞧着陈萤。</p>
周皇后若有所思，继续主持道：“正妃都定了，该选侧妃了。”</p>
她鼓励地看向赵璲。</p>
赵璲：“回父皇母后，儿臣腿脚不便，娶一位正妃足矣，多了恐于休养不利。”</p>
永昌帝：“行，先娶王妃，以后等你精神好了，朕再给你挑选合适的侧妃。”</p>
赵璲：“谢父皇。”</p>
选秀结束，永昌帝立即下了几道赐婚旨意。</p>
尘埃落定，姚黄还算踏实地跟着方嬷嬷回了储秀阁，陈萤与中选庆王侧妃的两位秀女也来了，只有郑元贞身份特殊，直接随着贵人们去了居处。</p>
落选的秀女很快就被送出了宫，小小一座合院安静了下来。</p>
方嬷嬷对姚黄四人的态度变成了恭敬，解释道：“按照规矩，中选的京城秀女会送回家中等候大礼，外籍秀女则暂居储秀阁，所以请姚姑娘、宋姑娘在此稍后片刻，待贵人们那边选好了陪嫁宫女，车外马车也安排妥了，自会有人送你们回家。”</p>
姚黄忍不住笑，那位高门出身的宋姑娘也松了口气。</p>
方嬷嬷又对需要留宫的陈萤二女交待几句，便让四人回各自的屋子收拾东西了，凡是这一个月宫里赏赐给秀女们的衣裳首饰，包括今日所穿华服，秀女们都可以带回家。对于落选的那些秀女们，这些赏赐便成了一份体面，在聪明人手里或许还能发挥妙用。</p>
姚黄与陈萤牵着手回了西厢房的南间。</p>
屋里空旷且安静，一进门，陈萤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复杂情绪，紧紧抱住姚黄，脸贴着姚黄的肩。</p>
背井离乡的姑娘，这一赐婚怕是此生都再难回到故土，姚黄能理解陈萤的眼泪，低声安慰道：“哭吧，趁我还在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净，就当舍不得我了，以后你自己住在宫里，千万不能伤怀，要表现得开开心心的，喜气洋洋地等着嫁给康王。”</p>
陈萤哽咽道：“我知道，能给康王做正妃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就是心慌，我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好不好相处，会不会脾气特别大……”</p>
那可是王爷啊，陈萤怕自己无意间犯下砍头流放的大错。</p>
姚黄笑道：“王爷怎么了，王爷也是人，跟咱们一样长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就像咱们刚见过的皇上娘娘们，待在一块儿聊的也是家常话，顶多说话行事的忌讳稍微多些。”</p>
“你这么柔顺的性子，嫁过去后不懂就多问，犯不出什么错。”</p>
姚黄的怀抱很软，她放轻的声音很柔，陈萤渐渐止了哭，松开姚黄，含泪道：“幸好还有你……”</p>
话未说完，想到惠王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怕姚黄不喜欢这门婚事，陈萤紧张问：“你，你真的愿意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