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晚风,离山寒舍。
“寒舍”,是离瞳给自己的居所起的名字。
简单的两座对望的竹屋,一为炼器房,一为卧房。
云泷安抚妄念睡下后,独自坐在炼器房外的台阶上,对着一轮银月出神。
此刻的场景,与一百多年前的那晚如出一辙。
那晚,他有要事来寻她,却赶上她闭门炼器。
他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她石阶上靠着柱子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久违地见到了亡妻。
醒来时,他泪流满面,她蹲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
温热的手指轻轻带走他的一滴泪。
泪珠在她指尖凝而不散,在皎洁的月辉下,显得晶莹璀璨。
她似乎很感兴趣。
“你梦到了什么?”她问。
“一位故人。”他答。
“你很想见到她?”她又问。
“午夜梦回见上一面,已是上天眷顾。”
他轻笑,带些讥讽自嘲。
“再见?妄念罢了。”
那之后不久,她再次踏上了寻找材料的征程。
最后炼出来的,便是「妄念」。
与她相识数百年,他也曾动摇。
杀妻之恨难消。
可越了解她,他就越难下手。
她的世界很简单。
炼器,造阵。
对这之外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乎。
唯一能令她死水一般的情绪泛起涟漪的,就只有那个疯子了。
犹豫十数年,最终他还是下手了。
可,销了杀妻之仇,他却依然不得解脱。
如今,更是妄念缠身。
怕是此生,都难得解脱了。
云泷总是忍不住去想。
她为何会炼制「妄念」?
她心里,是否也有他一席之地?
爆体而亡之际,她为何放弃自己的性命,却选择了「妄念」?
她,可怨他?
「妄念」最终成了她,若她得知,会作何感想?
云泷目光迷离,望着幽凉的月深深叹息。
兜兜转转,他终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
大典前夕。
云山荒处,一个几十人的矿工队奋力地推着矿车,风尘仆仆往山上赶。
各个脏兮兮的,身穿粗鄙麻衣,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护着几辆大矿车,仿佛那里面放的是什么珍宝。
明明一副刚从矿上下来的样子,却各个精神饱满眼中有光。
“最后一趟了!”
“把这些交给那个老妖婆,我们就能解脱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穿着脏兮兮的粗布旧衣裳,皮肤被矿灰抹黑,好似刚从墨汁里打捞出来似的。
“今日,这该死的奴隶契约终于要结束了!”
“今天过后,我们红日匪盗团就自由了!”
他坐在为首的推车边沿,神色激动又分外珍惜地抚摸着车上的黑矿,眼含热泪。
这不是矿,是自由!
是他们日期夜盼了三百年的自由!
“自由!自由!”
推车的“矿工”们也各个难掩激动,纷纷跟着大吼!
“就因为抢了那老妖婆一块破石头,我们红日匪盗团被奴役了三百年!”小老头强忍着屈辱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