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夜空之下,一座规模庞大、防御设施完善的营地,静静隐藏在了在距离古城即墨以及航海监崂山造船基地西南方向不到八十里的群山之中。
郭戎以及两万精锐,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为了继续保持隐蔽,不暴露行踪,被临时扣押的樵夫、猎户等百姓都已经超过三十人。
看着大营中被扣押的越来越多的百姓,想了想现在的山东局势,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和一队步卒巡营的郭戎知道,能够隐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密州的胶东驻军确实不多,但是作为大唐的腹地,近些年来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事的情况下,密州的官府职能还是健全的。
平心而论,在不涉及权贵的时候,大唐的基层官员还是相对负责的。
虽然说这年头深山野林猛兽出没,偶尔被野狼、大虫叼走几个也算正常,但是几十名樵夫或者猎户集体失踪明显就不太正常了。
出现大规模的百姓失踪之后,密州的官府是有义务、有责任进行调查并消除隐患的。
一旦以密州府衙的名义进行搜查,到时候自己大营再想要保密可就不再可能了,当然了,就算没有樵夫和猎户的原因,自己恐怕也必须要准备出击了。
郭戎默默的在心中算了算时间,最多到明天。
哪怕侦察兵没没有将根据自己的推断补充侦查的情报送过来,自己也需要出击了,毕竟无论是从大势上还是眼前的局面都容不得自己再等待下去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郭戎的手头上是有一份由前期抵达的侦察兵制作的胶东军兵力布防图。
布防图上标注侦察兵们已经侦察确定了的包含密州、青州、莱州、登州在内胶东军分布和驻防情况。
除了地形的掩护、人烟相对稀少之外,这份比较详细的兵力分布图也是郭戎可以率部轻松的翻越密州的山地丘陵悄无声息的抵达密州和莱州交界处的重要原因。
密州是胶东防御使的辖区不假,但是却不是李师道经营的重点方向。
一来,密州的位置处于后世鲁南山地和丘陵地带,地广人稀,既不利于大规模驻军,也不利用开发利用。
第二点,密州和莱州中间不多的平原地带古城即墨被航海监造拿走,变成了航海监的造船基地,得密州和胶东北部地区有了较大的阻隔。
整個密州境内,除了治所密州城、安丘、高密之外,李师道根本就没有在密州驻军,以至于大半个密州事实上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密州虽然基本不设防,但是却不意味着李师道会无视这个方向。
在莱州和密州交接地带、古城即墨以西、崂山造船基地以北间隔十余里连续设置了三座军营各留下了三千步卒。
这些加起来总数近万人的胶东军,打着保护的名义实际上监视、防御、威胁的勾当。
事实上,郭戎倒是很能理解李师道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如果排除掉密州,青州、莱州、登州其实就变成了一天长条形的带状分布。
这条带状线上则是曾经齐国的故地,是整个胶东人口最为密集,同时也是最为富庶的地方。
除却零零散散分布在密州以及监视即墨的兵马,胶州防御使下属名义上的主力,则被李师道部署在了整个胶州的最西部,青州。
根据侦察兵们补充侦查的信息,从去年年初开始,李师道开始在青州囤积粮草,准备军械,加固青州城的城防。
青州城之外,青州东南方向的临朐、西北方向的临淄的城防也被加强。
除却加固青州、临朐、临淄三城的城防,李师道通过海船还大量的向江海、江南购买粮草。
购买而来的粮草一部分囤积在莱州、登州的港口,另外相当的一部分则被囤积在了在青州城东北方向的寿光。
如果之前还不是那么确定,从这部署来看从李师古病死的那一刻李师道就已经在为谋反做准备了。
从这部署可以清晰的看出,李师道是准备以寿光为后方,以青州、临朐、临淄为桥头堡进可攻、退可守的防御体系。
侦察兵们提及的另外一个重要信息,在李师道青州防线的背后,从开春开始,停泊在莱州、登州规模庞大的胶东水师就已经开拔。
胶东水师会离开这是预料之中,时间的节点也和叛军在幽州密会的时间相吻合,但是问题在于胶东水师的船队一去不返,直到郭戎的派遣的侦察兵抵达胶东也没有返回。
胶东水师能不能返回不是郭戎能决定的,但是问题是,胶东水师没返回也就意味着岛国的倭兵没有抵达。
而这就和郭戎的预期推断不相符合了。
事实上,经过侦察兵们反复的探查,不仅莱州、登州,两座大规模的港口城市没有倭兵的影子,就连其他的诸如胶州、芝罘、牟平、吕阳也没有发现半个倭兵的踪影。
这一点就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难道李师道真的没有联合倭国,引入倭兵么,自己真的从一开始就推断错了?
可是问题是,李师道手中去掉水师之外,步卒总共也就三万出头!
区区三万兵马,还是三万已经被阉割过的藩镇军,在如今的乱局中能做什么?
别说藩镇军,就算是武装到牙齿,精锐到令罐头发指的新编禁军,如果只有三万人在如今的大势中也翻不起半点风浪。
就李师道手中这点力量,别说要在天下的乱局中分一杯羹,连抵御长缨军和左武卫组成的东征军都做不到。
李师道根本不会知道,他精心打造的防御体系,在已经专业化、模块化、细分化的长缨军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李师道知道陇南武州之战的过程,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概念叫做降维打击,肯定不会迷信所谓的坚城,只可惜,李师道没有看到的场景被太上皇李诵看到了。
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太上皇李诵对郭戎的信任和爱护也不是无缘无故。
李诵原因信任和爱护郭戎的原因说到底只有一个,他认为郭戎可为他和他的帝国带来无穷无尽的胜利。
从龟兹出发历经磨难来到长安,李诵看到了郭戎心中对于大唐的忠诚,使得李诵愿意在关键时刻把命交郭戎;
长安的劝谏,兴庆宫的搏命逆转,李诵看到了郭戎的眼界、干练、战斗的素养、统帅的潜力,使得李诵愿意花费精力、花费金钱,培养郭戎,让长缨军生根发芽;
陇西—泾原一战让李诵看到了长缨军的惊人战力,陇南-武州一战让李诵明白了什么叫做代差,明白了此时此刻的郭戎对大唐的意义,已经不亚于确定了唐军编制和作战模式,奠定了唐军无敌基础的卫国公李靖。
如果说陇西、陇南之前,对于郭戎,李诵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私人感情的因素,那么武州之战后,不需要个人感情,仅仅从对大唐的意义,李诵对郭戎的信任可谓坚如磐石。
郭戎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武州之战没有被宣扬开来,原因很简单。
亲眼看到万炮齐发场景之后,李诵亲自下令将所有与武州之战相关的战报、信函、命令、记录封存在了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