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消瘦的周红衣一脸憔悴,飘飘忽忽站在屋中,冲着胡妍美深深一礼“多谢你替我爹娘查出真凶。”她脸上带着些释然“若不是你,我还真的当她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胡妍美拥有她的所有记忆,周红衣对待李氏很心软,总觉得挪用银子和害她一生这些事情上,就算李氏知情,也是无力阻止。
到得如今,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李氏的真面目。
她含笑渐渐消散在原地,小部分飘进了瓷瓶之中。
胡妍美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块白娟所制的帕子,上面一朵牡丹栩栩如生,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涂着红蔻丹,只看这手和帕子,就知原身过得不错。
她心头一松,去看屋中剩下的人,眼皮还未抬起,就听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声道“康宜,你妹妹体弱,她既然想去跟你一起住,那你就带她一段时间,反正你府里什么都不缺,刚好也照顾一下她。”
胡妍美没有记忆,但只听这话,就觉满腔激愤,对于妇人口中的妹妹很是抵触。
她脱口而出“不行!”
话吼出口,她抬眼看向上首的妇人,大抵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暗沉的紫衣,看着挺稳重,仔细看就知那衣衫已经做了有些日子,袖口和衣领处都已被磨毛。这一抬眼,又觉屋中摆设虽然精巧,但却处处暗沉,显得陈旧,某些犄角旮旯处还满是灰尘。
这不像是真正有底蕴的人家,待客的屋中,该多找几个丫鬟将这些打扫干净才对。
妇人沉下了脸,正欲开口。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姐姐不愿,便不强求了,反正我这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只希望姐姐往后能常回来看看我……”
恰在此时,孩童的哭声突然想起,打断了年轻妇人的话。
胡妍美照顾过孩子,只听着孩子的哭声虽高却不急迫,就知外头的孩子就算磕碰到也没多要紧。
她这么想着,边上开口的年轻妇人却变了脸色,苍白着脸急匆匆奔了出去。
上首妇人也紧跟着起身,念叨道“怎么就闹起来了呢?”临出门时,看胡妍美坐在椅子上不动,还狠狠瞪了一眼。
原身云康宜,出身在应城的富商云家,云父年轻时对云母一见倾心,没多久,二人两情相悦,两家门当户对,很快结为夫妻。
夫妻俩成亲次年,就生下了长子云康愉,又隔四年,夫妻俩都以为自己此生只得一子时,云母又有了身孕,这一回肚子大得不同寻常,找来高明大夫一看,得知这是双胎。
双胎是吉兆,所有人都认为,哪家要是能生双胎,那就是得了老天爷偏爱。
云家夫妻很欢喜,知道双胎凶险,有孕期间特别小心,但还是比预料的临盆日子早了一个月。生下来的长女只比寻常孩子稍稍弱些,但次女……就跟小猫似的,又瘦又弱,声音也小,看着特别可怜。
于是,夫妻俩和云家的所有人,都对次女格外怜惜。长女云康宜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要让着妹妹。
衣物首饰,脂粉寇丹,屋子嫁妆包括丫鬟,甚至是两人的婚事,只要被妹妹看中,都得姐姐云康宜相让。从小到大,云康宜受了不少委屈,但她不能说,也不能哭。因为妹妹体弱,不能惹其伤心。
“你个丫头,明明你都有那么多的镯子了,为何不能将这枚给妹妹?”高亢的女声吵醒了胡妍美。
有了记忆,胡妍美知道,外头是云家兄妹三人的孩子起了争执,说话的人是云母。
云康愉得一子一女,云康宜得一女二子,最小的妹妹云康舞只得了一个女儿。
“快送给妹妹。”云母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不容反驳。
胡妍美走到门口,刚好看到云母伸手去云康宜女儿赵琳娘手腕上抢镯子。大抵是力气太大,赵琳娘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扶住边上的树稳住身形时,已然满脸痛苦“好疼啊!”
云母成功抢下了镯子,递给边上眼泪汪汪的吴玲珑。
胡妍美一个箭步奔出去,将赵琳娘揽入怀中,八岁的姑娘已经有她的胸口那么高,浅绿色的袖子掀开,清晰的看到手腕和手背上红了大片。
吴玲珑拿到镯子,已然止了哭。
云母这才回头看向女儿,随即就看到了外孙女手上的红痕,再观大女儿满脸心疼,顿时有些不自在,解释道“玲珑有心疾,我怕她哭出个好歹。心下着急,下手重了些。康宜,找点药膏给她擦擦……”
胡妍美抬起头。
云母对上女儿的目光,顿时住了口。
云康舞已经将吴玲珑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胡妍美看向母女二人,问边上另外的孩子“启东,刚才怎么回事?”
启东是云康愉长子,今年十岁,听到这话,道“玲珑表妹想看看镯子,琳娘表妹说这是父亲送的生辰礼,可以戴在手上给她看,不能拿下来,可玲珑表妹不愿意……”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说话有条有理,三五句就将事情说清楚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玲珑表妹只是看看,琳娘也忒小气了些。”
“就是。”云母接过话头,也伸手去轻拍吴玲珑安慰。目光却凌厉地落在了赵琳娘身上“回头让你爹再送就是。”说完这句,她手指了指吴玲珑,继续无声道“她爹不是东西,不送东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