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寒风依旧在呼啸,狐苓身下的冰霜却早就化了个干净,身下的垫子透着一股枯藤蔓被烘烤后散发的木香。
他的身体轻盈极了,好像身体内那些沉重的污垢都随着烈火一齐褪去,因禁术而日渐枯萎的灵脉又重新焕发生机,体内的疮痍不断被金色的光芒修复。
哪怕速度非常缓慢,但却是他千百年日思夜想为之痴狂的感觉,仿佛腐烂多年的死尸慢慢被唤醒,那些发黑发霉的骨头上又长出新得血肉。
他仿佛感受到那重新流淌在血管里新生的血液,扬起汹涌的波涛,排山倒海而来。他的嘴唇颤抖着,瞳孔不断放大,所有的一切都好得恰到好处,好得让他甚至无所适从,他就像冬天里掉进河水里湿漉漉爬上岸的小狗,浑身都不住在哆嗦。
他想起曾无数次怀疑过是否真得能迎来今天,而在这一刻终于来临的时候,他又陷入深深的恐惧,甚至连眨眼都不敢。他太害怕又像无数次狂喜后的惊醒,发现一切只是场飘渺虚无的梦境。
经脉中的金光还在不停游走,心口传来的暖意传遍了四肢,狐苓轻轻吐了一口气,强硬的将内心中的狂喜抑制下去。
片刻后,他慢慢将衣襟解开,将上身彻底暴露在刺骨的寒气中。
在他心口的位置,六根短粗银针穿透黄色的符纸插入他的心口,将麒麟血暂时封印在了他体内。
狐苓屏住呼吸,缓缓将胸口上压制麒麟血的银针拔出,银针的下方已经发黑,随着一根一根银针被拔出体内,蕴含巨大灵力的麒麟血终于再一次翻涌起来。
他很清楚,真正的火山汤海,危机暗藏,不过才刚刚开端。
……
洞外。
江莲心入鬼道已近十载,虽谈不上功力深厚,但却足以让她能对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自狐苓进入洞内,她便在高地上寻了一处向外凸出的巨石,日以继夜的守在洞外。
陆遂攸跟她一起守了两个日夜,终于在第三晚的时候抱着琵琶,保持着警惕的姿态靠在土堆上昏沉睡去。
江莲心兴匆匆的唠到了一半,一转头却发现她唯一的听众早已睡得昏天地暗。她不由撇了撇嘴,不满的哼了声。
她早已习惯了做鬼的生活,也不需要再像凡人一样休息。
但少了陪她唠嗑的人,一只鬼看着洞口实在无聊。于是她也坐到了土堆边上,靠在陆遂攸旁边,百无聊赖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就在她数到第一万三千六百颗时,她的瞳孔骤然变成了不详的赤红,眼白变得黑洞洞的。
她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朝这边移动。
江莲心缓缓站起来,她漆黑的眼眶中在对上黑暗中那对发着绿光的眸子时,留下了两行猩红的血泪。
“果然是藏在这了。”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黄豆大小的眼睛贪婪的盯着江莲心。
“原来是他把你带走了,难怪我回去却什么都没找到。”
江莲心凝视着黄四郎那张丑恶的嘴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紧拳头,身上每一寸毛发都倒竖起来“是你!”
陆遂攸被她这一声近乎泣血的怒斥声惊醒,背部瞬间绷紧,抓着琵琶的手骤然收紧,尚还有几分朦胧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穿了一袭鹤灰暗纹长衫,脸色白的不像活人,而此时他的脸上却浮现出近乎病态的笑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白牙来。
陆遂攸睡衣顿时醒了□□分,他飞快从土堆上翻了起来,怀中抱着裹布琵琶,挡在了满脸血泪表情狰狞的江莲心面前。
“你是何人?”他沉下脸往前走了一步,藏袖口下的手紧紧握住短匕。
“阿攸你别过去!”江莲心拽住他的袖口,一把将他甩到身后,她淌着血泪的眼中饱含入骨的恨意,死死盯着黄四郎的眼睛“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江姑娘已经修成鬼身,可喜可贺。”黄四郎缓缓上前一步,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下“这样算来,在下倒算是江姑娘的引路人了,只要姑娘告诉我狐狸在哪,在下保证不会伤姑娘分毫。”
江莲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冷笑着仰天长啸。
她身上的白裙骤然变成猩红的血裙,脖颈上撕裂开巨大的口子,咕咚咕咚的往外淌着鲜血。
“我要杀了你。”她飘在半空中,半边脑袋挂在肩膀上,嘴角似哭似笑,口中呢喃着说道。
她眼角的血泪顺着头的弧度,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一滴滴落在石头上,伴随着白烟烧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小坑。
“杀我?”黄四郎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得捧着肚子半天都停不下来。
他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语气却冰冷的一字一顿道“去问问你那没用的主子,看他敢不敢同我这般说话?!”
话音刚落,他唇角的笑意不变,略略偏身,一道红影擦着他的身体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