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地处淮南道内,三妖从钱塘县动身,只消了一昼夜便抵达若山西侧。
若山上多琈之玉,站在山脚下,便能见山上紫气环绕,山峰出隐于云海之间,鹅黄的光束从最高的峰顶喷涌而出,一簇一簇坠落山谷,山间萤火,犹如苍穹倒影,在月色下光华流转。
自从离开金谷山后,狐苓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紫气环山之景了。
西侧山脚有一处蓝河,河身呈现飞鸟状,这里便是龟金金与他六哥约定的地方。
隔了一里路,遥遥便能借着月色看到河边竖起的一面黑旗,黑旗之下停了两顶软轿,几个只着小褂的人影蹲在轿子边上的火堆旁。
带头那的绿小褂背后长了对黑翅膀,两扇翅膀一扑扇,便飒飒踏过蓝水落在了河对面。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布卷,站在水边将布上的人像与不远处的龟金金比对了半天,这才热情的迎了上来“九爷爷,小的再此恭候您多时了。大王已在山中备了上好的酒菜,还请爷爷快跟小的回去吧。”
龟金金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叫他们都过来,小爷正好走乏了。”
“是,是。”那绿褂忙不迭的朝天吹了声号子,河对岸的人影顿时晃动起来,两顶金丝软甲摇摇晃晃的过了河,停在了一行妖的面前。
扛轿子的几个小妖脑门上还生着蓝褐色的羽毛,待轿子挺稳当后,便都在轿子下趴伏在地上,齐刷刷喊着“九爷爷。”
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妖,伏在地上还悄悄拿眼睛往上瞟,被绿褂上去重重踹了几脚,便缩在地上再不敢动了。
“都起来吧。”龟金金将挡在软轿前方的小妖精踢到一旁,一屁股坐到软轿顶上,嘴上还招呼着“狐弟,这边来坐。”
狐苓迈开长腿坐到了他身边,靠在松软的软垫上,凉爽的山风吹得人心中畅快。
“九爷爷好大的排场啊。”他舒服靠在软垫上,眯着眼揶揄道。
龟金金从腰间取出折扇唰的展开,又将额前垂下的长发捋到脑后,纨绔子弟四字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那是——到了我六哥这,回头小爷就是二大王,你做三大王,以后他们都归你管!”
绿褂堆着笑容,也在一旁低头哈腰的奉承着。
江莲心手中抱着琵琶坐上了另一顶小轿,一旁有眼力的小妖连忙替她提起裙摆放在脚边。
她在轿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探出了半个身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新奇的打量着那些长着黑翅膀的妖精们。
绿褂子见一行妖都坐稳当了,这才站直了腰背,高声喊道“都稳当着,起轿——”
十几对翅膀同时扇动,地上足足扬起了一尺高的尘土,四周柘树的绿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两顶金丝软轿晃晃悠悠的掠过蓝水,披着月色薄纱慢慢向西峰上飞去。
鸟族抬的轿子脚程极快,不一会飞到山峰上空,壮丽绚烂的山景一览无余。
山峰向外凸出的石崖上覆手站着位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袭银云纹梧桐绿长衫,雪发束在脑后,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两顶轿子稳稳的落在崖壁上,男人快步走到轿子前,接住飞扑过来的龟金金,温柔的替他将长发捋到耳后“我们小九在外面受苦了。”
“六哥好久都没回来看我了。”龟金金低低抱怨着,抬起头,却分明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狐苓也领着江莲心走下轿,恭敬拱手道“初阑兄。”
龟家老六,字初阑。
龟初阑点了点头,温声道“你们都是小九的朋友,日后在西峰住着,有什么不习惯都只管同我来说。”
他常年受儒家礼仪仁义的熏陶,无论对待何等身份妖都是亲和有礼,更不会如同黄四郎那般仗势欺人,所以在金谷山上名声极好。
“那就叨扰初阑兄了。”狐苓笑着道,身后的江莲心也浅笑着向男人行了个万福礼。
庄内早早挂满了黄灯笼,身姿曼妙的舞姬在席间翩翩起舞,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直到天光大明方才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