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往往发生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刹,哪怕你已经以胜者的姿态走向王座,下一秒凛冽的寒剑仍可能从背后刺穿你的胸膛——
血慢慢浸湿了胸前鹤灰色的衫子,恍若艳红的小花绽满了胸膛。
黄四郎难以置信的胸前深深刺入的青铜锥器,缓慢而僵硬的转过头。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濒死般的喘息,阴寒的黑气汇聚于胸口,他只感觉那里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体内每条经脉都在被这股吸力无情挤压,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來,好似要将他活生生撕裂成数片,数百年的修为顷刻之间消失了大半。
狐苓面色苍白的站在他身后,他下摆的衣衫早已被黑血浸透,而手中却紧紧握着那只爬满了血眼的柄首,铜柄上的穷奇首伸着贪婪的舌头,正源源不断从伤口处汲取修为。
“此物名为伏明杵。”狐苓低笑着对上黄四郎那因恐惧而缩小的瞳仁,轻柔的道“一旦被它钉入胸口,轻则根基尽毁,修为全废,重则性命堪忧,乃至魂飞魄散。”
手上微微用力,伏明杵又往里进了几分,温热的液体顺着狐苓的手腕滴滴答答的落在泥土上,黄四郎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狐苓清冷的面容上沾满了血点,犹如烈狱爬上来的恶鬼,温热的气息缓缓贴近黄四郎的耳畔“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你?”
“咯——咯——”黄四郎的牙床剧烈颤抖,已经发不出半个字。
狐苓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幽绿的绿瞳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兴奋,握着伏明杵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战栗“可我后来想到了更好的办法,那些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你难道不该也试一试吗?”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像只玩弄老鼠的猫儿,将插在黄四郎心口的伏明杵缓缓拔出半寸,又重重捅回泥泞的血洞中。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在他耳中却如同悦耳的仙乐,飘飘欲仙。
“所以相比起简单杀了你,倒不如像这样毁了你的根基,废了你的修为,让你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废人——”狐苓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眼睛几乎弯成两轮漆月“我很好奇……这样的你,回到金谷山后,还能继续做你那众星捧月的四少爷吗?”
即使是再宠爱幼子,黄家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修为尽失的废物,成为黄家下一任手握宗家性命的家主。
——而失去家族庇佑的妖会是什么样的呢?
狐苓愉快的想着,身后五条尾巴啪啪拍打着地面,巨大的兴奋感从他的心头如同烟花般爆裂开,整只狐狸都好似飘上了半空,恍惚间就连断尾处的伤口都不再疼了。
黄四郎瞠目欲裂,手臂上每一条经脉都鼓了出来,恐惧的情绪如同望不见的深海将他溺毙,他的胸腔里发出“嘶、嘶”的低鸣,似乎在苦苦哀求这个他眼中如蝼蚁一般低贱的半妖的原谅。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狐苓那越发瘆人的低笑声。
……
随着数百年的修为飞速流失,黄四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去,蜡黄的皮肤紧紧包裹着枯柴般的骨肉,诡异的黑色符文爬满了他身上每一寸皮肤,使他看上去有种近乎荒诞的诡谲感。
铜柄上的穷奇像悠悠打了个饱嗝,密密麻麻的血眼也意满的合上了眼,似乎在享受那难得酒足饭饱后的休憩时间。
狐苓抬手将伏明杵拔出,黄四郎便如同失去支撑的骨架,重重摔落在地面,面色灰败的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僵尸。
青铜杵上那些诡谲的符文已经消失了个干净,杵身光可鉴人。
狐苓轻柔的摩挲着伏明杵,又从怀中取出黑布一圈圈小心将的缠在杵身上,贴身收进了胸前的衣襟内。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终于耗尽了全部的体力,踉跄的撑住旁边的树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脖颈上的青筋一下一下跳动着。
瞥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黄四郎,狐苓才似乎找回了点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默念了几遍静心经,灵台慢慢恢复几分清醒。他狠狠咬破舌尖,将落在一旁的断尾捡起抱在怀里,白色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消失在浓雾之中。
林间的白雾渐渐散去,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断裂的寓木,远处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
“少主——”
“主上——您在哪里呀!”
地上昏迷的黄四郎指尖微微动了动,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半分力气能够呼喊求救,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女人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终于在他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