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不过只是个起点。
但若无足够的天资和毅力,这元始窟便是绝对的死亡禁地。
以隆庆的天赋和毅力,也不过是有机会从其中走出罢了。
陆晨迦怔怔的站在原地,神情中满是无措和痛惜,她知道以隆庆的骄傲,若非当时绝望到了极致,绝不可能抛下对昊天和光明的信仰,去乞求如此一个如同奴仆一般活下的机会。
奉其为主,生死尽操于对方之手,说是什么元始一脉嫡传弟子,但与奴仆又有何异?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便是这个主人强大的可怕,强大到令人震颤。
她思考了许久,在离开了入这洞窟之间徘徊不定。
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着隆庆。
但在看到徐川那股淡漠的仿佛满是轻蔑的神情时,想起方才大学山下的场景,她心头莫名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愤怒,又似是不甘,又或是其他什么。
在这股情绪的支配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步步的向着那令她恐惧的黑暗洞窟走去。
便在黑暗吞噬她的一瞬间,她恍惚间似乎听见了隆庆的嘶吼。
“光明既然弃我不顾,我又何必信奉昊天!”
下一刻,画面一转,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来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房间。
房间的铜镜中,倒映着一个满脸烂疮的丑陋女子,那似乎,是她!
......
元始窟外,徐川似乎看到了什么,嘴角莫名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随即,他便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伴随着他转身,一阵风雪吹过,方才还清晰可见的元始窟便莫名的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大河国距离京都不远有座莫干山,山腰间有片静湖,叫做墨池。
传说这是身为神符师的王书圣常在此地洗笔,将湖水染成了一片墨色,故而叫做墨池。
在这里的修行门派,自然便叫做墨池苑。
但事实上,墨池苑建立的时间远在王书圣之前,墨池也从来不是墨色,而是一片澄澈,清可见底。
这一日,墨池苑山庐异常热闹,处处张灯结彩,未至夜时,华灯未亮,那些彩带以及廊间悬着的满是文墨气息的笔,却已经表明喜事将近。
王书圣需要莫山山以大河国王后的身份前往西陵参加叶红鱼和罗克敌的婚礼,自然要尽快的将这个婚事办好。
而他决定的事情,大河国国主几乎没有什么反驳的能力。
这便是大河国第一修行门派的威望,也是神殿客卿和神符师两大身份所带来的的威望。
墨池临山崖一面的草庐里,莫山山坐在窗畔,神情平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如既往清澈的墨池。
此刻,她依然穿着那身白裙,如瀑布般的黑发梳着一个简单而清爽的髻,不着脂粉自然白皙,未涂胭脂薄唇红丽,美丽动人,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准备嫁人的新娘子。
身后,天猫女手中端着一件叠的十分整齐的红色嫁衣,满脸的难过了失落。
她很清楚,山主不愿意嫁给国主,而且,山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别人?
可是她没有办法,山主此刻也没有办法。
甚至往日从喜欢说话的她此刻除了委屈之外,根本半点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旁酌之华也忍不住叹息,神情忧虑。
她咬了咬牙,忽然说道:“山主,不如将消息告诉他吧,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莫山山摇了摇头,轻声道:“他若是知道此事,以他的性格,墨池苑也许要死很多人。”
她很清楚,徐川虽然平日里很温和,但一旦触犯到他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留情。
至少封禁了她的修为,逼她嫁给国主的老师怕是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天猫女有些难过的说道:“可是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明天山主就要嫁给国主了。”
酌之华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吱呀一声轻响,草庐的木门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男子满头银发,因为年岁的缘故,眼角皱纹破深,目光却依然湛湛有神,身姿挺拔的仿佛还很年轻,正是传说中的王书圣。
能在世间称圣,必然极为不凡,比如剑圣柳白。
王书圣是世间最著名的书法大家,同时也是最著名的神符大师,对大河国来说就像柳白对南晋一样,是最强大的守护者,地位极其尊崇,即便是国君在他身前也要持弟子之礼。
听到声音,酌之华压下了心头的言语,和莫山山,天猫女一同向着王书圣行礼。
王书圣看了一眼天猫女手中丝毫未动的嫁衣,挥了挥手,对着天猫女和酌之华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天猫女和酌之华虽然不愿,在王书圣严厉的目光下,却也至少双双离开。
当然,天猫女手中端着的嫁衣自然是被王书圣留了下来。
他看着回身端坐在窗前,身姿清丽的莫山山,看着她秀婉动人的侧脸,强自压制下那份怜惜和不舍,神情肃然道:“嫁给国君是对你,对墨池苑来说最好的归宿,难道你真的要将一切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整个墨池苑,难道你就不能体会一下为师的一片苦心吗?
你是我最疼爱的学生,是无人敢轻侮的神符师,我死之后,你就是大河国的守护者。
我不会舍得剥夺你的幸福,国君也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幸福,但此刻你需要嫁人,国君便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你唯一的选择,只有如此,你才能和魔宗断了所有的瓜葛,才能让西陵满意。
你可知,人不能与天斗,而西陵,便是你我,是整个大河国的天!”
他说的神情越发严肃和激动,双手都不自觉的挥动起来。
莫山山却依旧满是平静,神态从容而清雅,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的说道:“我明白。”
只是明白,甚至未必如同王书圣言语中所说的表面上的那几分明白。
这令王书圣越发的愤怒,神情也越发的冷漠。
他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红色嫁衣,语气无比严厉的说道:“明日我需要看到你穿上嫁衣出席婚礼,不然为师不介意亲手帮你穿上。”
听到这句话,莫山山忽然站起身,面对面的看着王书圣平静的说道:“老师很想亲手帮我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