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不记得上一次开口挽留楚景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些年牢记于心的是不要自取其辱,譬如像她现下这般,寄希望于他会心软应她所求。
可是她别无选择。
顶着楚景玄锐如鹰隼的视线,虞瑶尽量轻声细语“可以让太医先过去昭熙殿为霍贵妃看诊。”
她努力搜刮着让楚景玄留下的理由。
但不待她再开口说话,先望见冷着一张脸的人嘴角慢慢勾起嘲讽的弧度。
明亮烛光静静照在楚景玄脸上。
他唇边一抹刺眼的讥笑,衬得他英俊的眉眼愈发冷若冰霜。
“皇后几时改性了?”
楚景玄笑着,却没有任何犹豫拂开虞瑶拽住他一片衣袖的细白手指。
虞瑶妄图紧拽住他衣袖的手忽然一空,人也有些怔住。
只是楚景玄转过身,分明要走。
“陛下!”
在楚景玄抬脚往外走去时,虞瑶连忙又喊一声,急急上前两步。
偏生楚景玄脚下不停。
直到跨出凤央宫的正殿也未回头看追在他身后的虞瑶。
眼睁睁看着楚景玄背影消失在殿内,没有勇气继续追到廊下去的虞瑶脚下步子停住了。她低头,肩膀垮下来,想到此番又无法与妹妹见面,一颗心沉沉落下去。
在原地站得片刻,虞瑶心情沮丧往回走。
仔细看看身上这件银红轻纱裙,自己也忍不住为这般行径感到可笑。
楚景玄不爱她,甚至厌她恶她。
做这些事,总归毫无意义,可惜姑母不死心,她只能装傻充愣。
帝王御辇一刻钟也未停留又匆匆离开凤鸾宫。
流萤流月入得殿内,两人此时心思各异,但无不眉头紧锁。
一个是担心虞瑶。
一个则忧虑起明日要如何与虞太后交差。
皇帝陛下连十五也不留在凤鸾宫而是去了昭熙殿,这样大的事待明日一早定传遍整个后宫。尽管陛下宠爱霍贵妃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往日到底仍留皇后一二分的体面。今日之后……皇后又当如何在后宫立足?这皇后之名,当真快要变成一个虚名了。
流萤和流月入得正殿却不见虞瑶。
隐约听见浴间传来些许动静,两个人又快步走向浴间。
虞瑶已自行换下那件太过妖媚的轻纱裙。从浴间出来,见流萤流月面有忧虑,她温声说“酒菜让人撤了,你们下去罢,不用伺候了,我想自己待一会。”
流月本以为虞瑶在为皇帝陛下离开的事忧心。
见她面容平静,似根本不以为意,哪里有伤心忧虑的模样?
“陛下这般匆忙去往昭熙殿,娘娘便什么也不做吗?”
流月忍不住道,“娘娘可知此事严重?”
流萤听言,立刻不满呵斥“流月!你莫在这煽风点火。”
流月不理会流萤,只对虞瑶说“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望娘娘体谅太后娘娘一片苦心。”
“我也想让陛下留下来。”
虞瑶走向罗汉床,自顾自坐下,“可是我央陛下别走,陛下仍是走了。”
“下去罢。”
“我想自己静一静。”
流月犹欲开口,被流萤拽着退下去。
虞瑶独自待在殿内,她推开窗户,任由徐徐夜风拂面,拿起那本未看完的书册子继续翻看起来。
陛下已经离开,多想无益。
这些年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太多,倒渐渐麻木。
都习惯了。
……
乘坐御辇离开凤鸾宫的楚景玄在去往昭熙殿的路上却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大太监常安留心他神色,心下暗忖不知凤鸾宫发生什么事。
能让陛下如此心绪焦躁的也唯有皇后娘娘了。
可才在凤鸾宫待得那么一会儿……
“霍贵妃没请太医?”
楚景玄声音响起,常安收起思绪,连忙回答“说是已经命人去请,想来太医该到昭熙殿了。”
口中问起贵妃霍雪桐,然楚景玄眼前、脑海、心底晃动的无不是虞瑶的身影。只越想虞瑶方才穿着那身软烟轻纱裙的模样,他便越心口闷堵,憋闷得厉害。
御辇到得毓秀宫昭熙殿外。
常安恭敬立在一旁,等着楚景玄从御辇上下来,但楚景玄迟迟未动。
直到常安觉察出更多的不对劲,想小心询问,忽听御辇上的人沉声道“去让太医出来回话。”
“是。”常安应声让个机灵的小太监进去殿内请太医。
小太监一溜烟地去了。
目下瞧着皇帝过来昭熙殿,不下御辇,不进去看霍贵妃,常安暗暗认定在凤鸾宫,只怕当真确发生过一些事。
来为霍贵妃看诊的太医未几时跟着小太监出来,与楚景玄行礼请安。
楚景玄问道“霍贵妃如何?”
太医躬身谨慎说“回陛下的话,贵妃娘娘乃是有些肝虚血少,经脉失养,故而胸闷燥郁,脉细无力。微臣待会为贵妃娘娘开好药方,只要贵妃娘娘仔细服药调理,过些日子应能好转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