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本是螓首低垂,规矩与楚景玄福身行礼,闻言微讶中抬起头来。
她一双眸子望向龙案一角,站在玉阶之下却什么也看不见。
殿内无宫人听候吩咐。
那封信不可能自个从龙案飞到她手中,虞瑶略迟疑一瞬,便眉眼不动走向玉阶,提裙而上。
靠近龙案,定睛一看,辨清楚信封上的字迹,不觉惊喜浮于面。
又顾忌楚景玄便坐在龙案后,她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欢欣,淡然拿起被搁在龙案一角的那封信。
“瑞王妃都在信中写了什么?”
虞瑶才又看得两眼信封上写的字,仍埋首看奏折的楚景玄已沉声问。
这封信来自瑞王妃沈碧珠。
虞瑶和沈碧珠自幼相识,她比沈碧珠略长一个月,两个人的关系当得起一句手帕之交。
她们同一年出阁。
她入宫为后,沈碧珠嫁入瑞王府,做瑞王妃。
沈碧珠在与瑞王大婚之后不久便随瑞王去往封地,这几年一直幽居阙州。
瑞王无诏不得回京,她和沈碧珠自然也没有机会见面。
不说见面,山长水远,两人身份又与往日不同,收到来自于沈碧珠的书信亦头一回,是以虞瑶险些难抑欢喜。这会儿听楚景玄问起信中内容,她悄悄轻抬眼帘看他一眼,随即低头不紧不慢拆开信。
虞瑶展开信笺,一字一句看过去。
将信中内容细细看罢的她一时心底惊讶愈盛。
沈碧珠在信中提及不日将随瑞王奉诏回京,她们两个届时可以相聚。
而诏书无疑是楚景玄下的。
楚景玄早知瑞王与瑞王妃要回京城。
并且按照沈碧珠在信中提及的回京时日认真推算一番,大约要不了多久他们便能抵达。
虞瑶又抬眸看楚景玄。
她不想费心去揣测楚景玄此前为何不曾提过瑞王与瑞王妃回京之事。
然他命人将她专程请来宣执殿,当面交于她这封信……
前几日,他们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而今楚景玄想借着沈碧珠的这封信借坡下驴,她若继续在他面前横眉冷目,便定然要被认为不识好歹了。
她又招惹不起他。
流月今日的话却说得很对,她没必要再惹恼楚景玄,自找麻烦。
“瑞王妃在信中说不日将随瑞王奉诏回京。”
念头转动,心下谋定,虞瑶温声问,“可要派宫人先去瑞王府将里外仔细打扫出来?”
心不在焉盯着面前奏折的楚景玄听清楚虞瑶的话,几不可察缓下一口气。
他淡淡道“皇后看着安排便是。”
那日在昭熙殿,怒中质问虞瑶,见她目中泪光微闪拦下他,执意说自己不知情,他虽不甚相信,但夜里忆起她起初被质问得呆愣在原地,后又追上来执拗向他辩解的模样,心下已然隐隐后悔。
可是她不该狂妄搬虞太后出来压他。
真当他是任由他们虞家一生摆布的木偶不成?
楚景玄想起此事心中依然有气。
他合上奏折,终于抬头瞥向立在龙案旁正把信笺塞回信封里的虞瑶。
薄施粉黛的一张脸看起来气色不错。
细细辨认,也分毫瞧不出眼角眉梢何处藏着憔悴倦怠。
她这几日似乎过得很不错。
看来在昭熙殿那些事情,没有怎么影响到她。
楚景玄唇边的哂笑一闪而过,眸光逐渐变得冷凉,却不知自己今时今日为何仍要为这种事不快。
不是早知她不喜他、不愿意嫁他么?
他当年亲耳听见她对沈碧珠说的,不想入宫,不想做他的皇后。
她和沈碧珠关系确实好,私下里这样的话两人也说得。
下诏让瑞王和瑞王妃回京的人自然是他。
晓得她们闺中密友,自然不会早早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为此高兴。
不过,这封信却来得正是时候。
虞瑶整理好沈碧珠写给她的书信塞进袖中妥帖放起来。
隐约觉察楚景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抬眼却瞧见楚景玄面容有些许的憔悴,眼底一片乌青之色。
是这几日休息得不好?
微抿了下唇,虞瑶默一默,关心他一句“陛下左手的伤可是好些了?”
楚景玄的左手一直垂放在龙案下。
虞瑶问起,他蓦地嗤笑“皇后这般在意朕,当真令朕心中宽慰。”
听来话中藏着讥讽,却几乎辨不出怒意。
无心与楚景玄又起些口舌之争,虞瑶不与他计较,但说“陛下朝事繁忙,臣妾不便多扰,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