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打开了门。
在门外轮椅上坐着穿病号服的金发女孩,她扬首看着他笑了笑“怎么,大英雄,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林年顿了一下也向她露出笑容,“护士说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啦。”海伦娜吐了吐舌头,滚动着轮椅走进了病房内,窗外的芝加哥灯火阑珊,楼下依旧吵吵闹闹的,警铃声时不时响起又熄灭。
“我帮你吧。”林年叹了口气,把海伦娜从轮椅上抱了起来,走向靠窗边的病床,女孩双手轻轻地搂着她的腰也不拒绝脑袋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
“今天下午真是危险啊,richard,谢谢你救我。”海伦娜靠着林年的肩膀说。
“你什么都没看到,怎么知道很危险?”林年把她安置在了床上,为她整理双膝上衣摆的褶皱,回身将轮椅推到了窗下,白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城市里黑色的巨人藏在起伏的山中,偶尔亮起星点火光。
“没有看到,但感觉到了啊。”海伦娜轻声说,“richard你很在乎我啊。”
“我当然在乎你了。”林年说,但话里却略去了关心的原因。
“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海伦娜忽然抬手指住林年笑。
“说不喜欢你是假的,就有点喜欢你吧,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了。”林年掐起手指头笑,事情终于解决了,他也不介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那个凶手要杀我,那时候richard你怎么办?”笑过后,海伦娜又问。
“大概阻止他?”林年说。
“如果阻止不了呢?”
“我不知道。”林年摇头,很久之后他才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说,“可能我还没做好成为杀人凶手的准备”
“下定决心很重要,做什么事情都要下定决心。”金发的女孩看着林年低笑着说,“只要下定决心了就能在决定要走的路上走到底,即使背叛一切。”
“背叛一切?”林年说。
“你觉得你能为了一件事,放弃你身边的所有人吗?”金发女孩轻声问,“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乃至你的姐姐?”
“我我不知道。”林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也无法想象是什么事情能让我放弃所有的一切。”
“也可能我还没找到一个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吧?”林年伸手轻轻揉了揉海伦娜的头发,他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发质,手指伸进里面想捧起了干燥温暖的沙子,发丝在手指间滑落,就像沙子簌簌地落在地上,窗外吹起一股风,手中的沙粒就活了起来,在指尖跳舞。
“要不我们吃点什么?用你们中国的俗话来说就算相逢不如曾相识,我跟richard你今天一见如故,这顿饭就包在我身上。”海伦娜拍了拍自己不太挺的胸脯。
“好啊。”林年收回了手点了点头,说来好笑,他才在认真思考着这次任务执行部给不给包饭,但还没等思考出个结果临床的海伦娜一口就包下了他今晚的晚餐。
人美心善这个词果真不是空穴来风(此处取义《现代汉语词典》2012年第6版新意),立刻说这感情好啊,当初革命战士们的友谊大多就都是从半块馒头开始的,于是爽点了三个菜。
“richard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哪儿够?”海伦娜捂嘴笑了好一会儿,又准备继续点菜。
这种待遇让林年颇有种梦回仕兰中学的感觉,最开始高一吃食堂的时候小天女总也会这样悄悄咪咪摸过来坐他旁边瞅着他的饭盘,大大咧咧的说这点菜哪儿够吃?打饭的阿姨帕金森又犯了吧?于是硬拖着林年
林年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喘息了起来。
就像蛋壳忽然破开了一条缝隙,记忆破开了表面张力从里面慢慢渗透了出来,流在了桌上,蛋清混合着蛋黄让人抽鼻之间闻到了一些其他的味道雨水味?为什么会有雨水味?今天的芝加哥分明没有下过雨,面前的海伦娜身上也是干爽温暖的,为什么他会闻到雨味?
林年努力思索,他看向面前的海伦娜感觉在灯光中曼妙的人影有些摇晃,一切都有些不真切,更多的记忆从蛋壳中努力往外流,一些画面就像惊雷一样插入了他的眼前,像是被开脸器撑开了眼睛一样强迫着他目睹那些注定悲伤的结局。
不知何时,时间跳跃了一般,他们跳过了点菜的环节,进入了用餐的时间,一份份盒饭放在面前,海伦娜举起刀叉朝他伸了过来说“为了正义。”
林年有些恍惚,屋里的光线很晦暗,他抬头看去,只看见海伦娜的脸逐渐陷入黑暗。
蛋壳彻底破碎,一切的黄白之物流出,比蛋黄还要浓腥的味道血味涌入了鼻腔。
她的半截人身倚靠在走廊的尽头,干涸失去色泽的血肉藤蔓一般攀爬满了墙壁,灰白的骨翼镶嵌在左右墙壁之中,十字一般钉住了上面的人,唯余一张模糊不清的女孩的脸藏在灰败的肉糜之中躲避着头顶窗外射入的朝阳。
林年伸出了手,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柄刀叉,只是没有与她碰撞在一起,而是忽然暴戾地把她按在了床上,神经质地用刀子抵住她的喉咙。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凶手根本不是楼下的那个巨汉,而是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孩,她杀了很多人对的,足足八个人,她剥掉了那些人的脸,只为了她扭曲的正义,甚至就连她现在脸上的面皮也不曾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