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樯抱着膝盖坐在教学楼的屋檐下阴影的阶梯中,在白色的运动鞋尖外是剩下的阳光,跑道边上体育老师咬住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响,轻柔的风就像听见了起跑的号角一样快了,掠过操场时撩拨起了女孩的裙摆,男孩的t恤,阳光照住的都是青春活力的新鲜。
他们追着风,跟着哨声一起在阳光下奔跑,围着跑道一圈又一圈,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年轮,看得人有些头晕目眩。操场边上穿着白色运动t恤的女孩们时不时欢呼,时不时又戏谑地起哄,围簇在一起像是艳得有些媚俗的花,漂亮得旁人心惊胆战。
在苏晓樯身边有个人坐下了,那是个女孩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扎着高马尾留在身后,手里抓着一瓶矿泉水贴在嘴唇边小口地喝着,晶莹的汗珠和凉水一同在那纤白的脖颈里外滚落下去,汗珠滚落到衣衫的胸脯里,凉水落进更深的地方湿润了全部。
苏晓樯看着远处跑道上新换上的一批人,没有在意身边的这个女生,没有亲近也没有排斥,就像她们是认识许久的,但却谈不上朋友,只能说相熟。
“他要上场了。”女生说。
在她和苏晓樯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男孩正活动着腿脚站在跑道的最中央,阳光照在他汗津津的额发下是因为阴影切割而显得棱角分明的脸庞。跑道旁的女生们又在欢呼,欢呼声一次比一次大,吵得让人心烦意乱。
“该你上场了。”女生说。
她像是说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苏晓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后随即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阳光里,在体育老师严厉的目光中站在了起跑线前。她忽然想起了,她该上场了,这是仕兰中学高一的体育考试,1000米计时长跑,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站在起跑线前她扭头看向左边热身活动着的男孩,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跟他一起跑步,男生和女生的体育考试难道不应该分开吗?在她的另一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也站在起跑线前,轻轻活动着腿脚,好像是要作为陪跑一起完成考试。
不容她考虑,哨声吹响了,和着风声和拨云见雾的炽亮阳光一起,跑道上的人冲了出去,男孩跑得很快,对他一直都是这么快,在苏晓樯的印象里他运动一直都是第一,每一次比赛都将对手甩得远远的,凶狠地淘汰掉他们,让他们甚至触摸不到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樯涌起了一丝担忧和惶恐,她不想重复那些跪在赛道上痛哭流涕的可怜人的下场,她不想被那个男孩甩开,所以在哨声吹响后她尽全力地冲出去了,但腿脚却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男孩不停地拉远距离,越来越远
阳光炙烤着跑道,也炙烤着女孩的后背和那颗真心,她咬着牙竭力想跑快一点,就那么一点,可她用不上力气,无论怎么去努力腿脚就像舒服上了锁链一样被牵动着,每一次抬臂都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力气,呼吸像是蒙上了沾水的纸巾,竭尽全力又心有不甘。
远处的他以前快要完全浸没在那阳光里了,金色的一片片就像天堂里的光,他一点一点地就要消失在光线里了,永远地不见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么交换吗?”在她的身后女生轻声问。
苏晓樯力竭了,缓缓站定了脚步,沉重喘息着茫然地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生,一身白t恤被阳光照得像是金色,而那洋溢辉光的脸颊上,瞳眸也像是燃烧的火光似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一面映着火光的镜子,里面除了汹涌的火焰照不出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站在光芒中,于是光芒开始说话。
“交换吗?”像是全世界都在询问自己,不带感情的,情绪复杂的。
“交换什么?”苏晓樯问。
“看。”女生说。
苏晓樯扭头看向她指的地方,在那里跑道的尽头,阳光中唯一能见到模糊的白色影子的任性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她。
“不要让他等太久了。”她背后的女孩说。
苏晓樯回头,看着跑道上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女生什么也说不出来,对方沉默着眼里的火光与阳光随着沉默时间的延伸逐渐愈盛直到遮蔽了跑道、操场以及整个世界。这时苏晓樯才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全被光线吞没了,刺眼的太阳就像世界上最为喧嚣的高音将一切都淹没了进去包括整个梦境。
—
“自由一日恺撒他们”
“狮心楚子弗里嘉”
“入学辅导她还没醒么”
“让她多睡”
“轰隆隆——”
阳光照在卧躺在火车座椅的苏晓樯眼睛上,刺眼眩目的阳光和噪音让她从睡梦中逐渐醒来,就像口鼻慢慢浮出水面的溺水者。水流从她的鼻尖上慢慢滑落,从脸颊两侧滚下,新鲜的空气涌入两侧鼻翼和着现实的清新一起把她逐渐带回了现实。
“刷”一声,车厢内夺目的阳光消逝不见了被密布窗帘的阴影花纹所取代,有人站起跃过身后座椅探手拉上了邻座隔间舷窗的遮光布,挡下了那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刺眼的光线。
“嗯”阴凉照在脸蛋上像是一抔凉水,苏晓樯发出了低低的鼻音,声带的震动让她真正地回到了现实里。
脑海冰释一样逐渐清醒了起来,适应放弱的光线后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了隔壁座位间里探出身子来帮她这边拉上窗帘的男孩。
林年看着微醺似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收回了扯上窗帘的手点头轻声说,“醒了?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太阳太大了我这是在哪里?”苏晓樯俯在软座上头枕着一个红丝绒的靠枕一时间竟然没起得来,女孩整个身子都是软软的,也被之前的太阳晒地暖暖的,猫一样蜷缩在座位上,双腿叠在一起收缩着,穿着白筒袜的脚轻轻蠕动着似乎在逐渐感受自己十根脚趾的存在。
“你确定你没事吗?”林年扒在座位上看着另一边单独睡着的苏晓樯微微蹙眉,“我们在1000次快车上你忘了?”
“嗯”苏晓樯似乎还有些惰懒,半个身子拔出梦境还有半个沉在温暖乡中,她把侧脸埋进了靠枕中只剩下半张脸微眯着眼睛看着林年,这副模样有些像是才睡醒不太耐烦的家猫,发丝垂在脸颊上少许都沾上了嘴角她都没有力气去在意。
林年看了她几眼后坐回了他自己的隔间,然后隔间那边响起了他的声音,以及其他一些熟悉人的说话声。
“她没事才睡醒我记得她有些低血糖路明非,你的热巧克力喝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