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一侧的深红色幕布拉开,乐队试音已经完毕了,指挥整理袖口看起来才从厨师服换装成正装有些不熟悉…卡塞尔学院面积不大,招收的教职工们自然也得多才多艺。
有道是不想当图书管理员的厨师长不是好指挥家,起码现在正在二楼的指挥家就同时担任了三项以上的教职,在白天他是食堂掌勺的大厨,中午过后他又会出现在图书馆分类书籍,晚上的时候如果有学生需要付费可以请他赶到宴会现场做指挥家。
什么叫努力,这就叫努力,论厨艺堪比米其林、黑珍珠的主厨,论指挥张力有如阿瑟·尼基什附体,最喜欢的作曲家是柴可夫斯基,平时喜好在后厨边听《第一交响曲》边挥斥铁勺,炖个汤感觉都能炖一锅《天鹅湖》出来。
至于图书管理员…这个没什么好吹的,唯一把图书管理员当到巅峰的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复刻这个过程,就算是卡塞尔学院的混血种也得自叹弗如,算是所有图书管理员的榜…哦,榜样就算了。
指挥家抬起指挥棒,小提琴开始独奏序曲,前奏一响起
《por una cabeza》,经典的西班牙探戈歌曲,如果西班牙语眼生的话,它的中译《一步之遥》或许更出名一些,1935年由阿根廷歌手卡洛斯·葛戴尔作曲
西班牙语中的“por una cabeza”本为赛马的术语,意为“差一个马头”的长度,在歌曲中用来表示对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
小提琴开始时,舞池中白裙的少女们踱步而行,裙摆扬起像是风吹过的花瓣露出下面殷红的高跟鞋,她们试探地走到自己的舞伴前,保持着一定距离,尔后在舞伴伸出手时果断地紧握,贴身,于是舞会正式开始。
这个序曲的过程在林年眼中是很有趣的,他看着那个白裙中出众夺目的黑天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步伐有些生涩,但也正是这份生涩让她成为了所有少女中最惹眼的那一个,黑礼服上的脖颈快要被灯光照出露水来了,顺着肌肤滑下放大镜一样照亮了白皙下的粉红。
林年左手抓住了她微微出汗的右手,十指相过但却不紧扣,右手屈起轻抚住她的腰侧,小臂打开弧度,然后带动着她向前迈步…标准到无可挑剔的探戈舞步。
男生们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和女生们的白色高跟舞鞋踩踏在擦得光明如镜的实木拼花地板上,地板倒映出硕大的水晶吊灯,旋转时散开的裙裾不时地遮挡住灯光。
安铂馆里的客人们都上过同一门舞蹈课,舞姿出自同一个老师的授业,舞姿优雅,走位精准。未曾一同行课过的黑天鹅少女本该是无所适从的,但在林年的手中她却精准地跟上了一个又一个舞步和花开叶落般的绽放。
黑色的裙摆在白色的花朵中旋转,然后又被强有力的手臂收回,强烈的荷尔蒙与空气中香水的气息让她有些眩晕,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踏错一个舞步,她本身有舞蹈体操功底,怀中男孩那具有强烈带动性的舞步让她有一种自己在对方手心里跳舞的错觉…美好的错觉!
强烈的掌控感,被征服感,让苏晓樯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目光也要化掉了…她忍不住在又一次贴身时小声问,“你在哪里学的这些,我从来不知道你跳舞跳得那么好。”
“卡塞尔学院有舞蹈课,而我的记忆力很好。”林年小声解释,贴得太近的缘故,有温热的风吹到少女的耳畔,莹莹发光的耳饰微微摇曳折射出耳垂下漫出的红。
那简直就像是在耳边私语,每一个字都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温柔,他们连接在一起就是更大的温柔,将少女暖化了,舞步有些颤抖,但在男孩轻轻一提之下,她完成了一个妩媚的勾脚,扬起裙摆下的白皙小腿骨肉匀亭,再花一样在他的手中转圈。
钢琴骤然落键,舞曲序曲结束,林年带动着面前的少女强烈地抬臂、摆头,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落刀,每一道动作的轨迹都能在灯光下勾勒出短暂的弧。
他说摆臂,苏晓樯就摆臂。
他说跨步,苏晓樯就和他一起向前大步跨越。
他说抬腿,苏晓樯就心领神会地高抬腿。
他说,苏晓樯做。
平静,但并不单调,又略带淡淡命令在里面的话语让女孩完全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指挥中,要温婉时温婉如水,要奔放时奔达自如,灵与肉都融合到了乐曲和舞步之中,晶莹的汗水飞洒在水晶灯的照耀下。
会跳舞的男孩真是…太棒了!苏晓樯脸颊绯红忍不住心想。
她曾经在仕兰高中的晚会上是表演过舞蹈课,但却从来不知道舞蹈可以如此有力、透劲,仿佛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在拉出动作时都绷如石膏在灯下的流光。
如今面前的男孩将探戈的灵魂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是知道男孩的优秀的,但却从未像今天一样亲身感受过…周围投来的目光略藏艳羡的,女孩天生对这些视线就有所敏感。
那些白衣舞裙的少女看着她的舞伴,眼中那蠢蠢欲动的光芒要压不住了,卡塞尔学院的宫廷舞老师只有一位,也只需要一位,是莫斯科芭蕾舞比赛、uk公开赛、黑池舞蹈节上获得过总冠军殊荣的女强者。
以那位女老师的话来说,林年是天生的舞者与武者,他对人体肌肉的掌控和协调能力达到了一个“人科”能达到的巅峰,他的肌肉拥有绝对的记忆力,在你将他调整到完美时他就会记下那个状态,再次复刻时你简直就像是在看录像带跳舞,毫不出错,次次如此。
这种状态是任何舞者梦寐以求的极致,这意味着他们在每一次音乐响起,踏出的舞步都不会谬之毫厘,他们永远都处于巅峰,将那一幕永固成了常态——但很可惜,这种天份林年更多时候用在了“天然理新流”、“新阴流”类似的刀法上了,每一刀都是剑道宗师老爷子们梦寐以求的“极意”。
但这也并不妨碍舞蹈老师对林年的喜爱,在每一次的宫廷舞课上,林年就是模范的搭舞模特,作为宫廷舞课上最优秀女学员的奖励发出。
每一位舞步得到舞蹈老师认可的女学员才可以跟这位搭舞模特跳支舞…没有人不珍惜这个机会,漂亮的少女们甚至为之打破了头,蕾丝舞蹈团的成员也以跟‘s’级搭过一支完美的舞而自豪。
现在也是机会,按照德系宫廷舞的步骤,接下来的舞曲中是有交换舞伴的环节的,黑裙的少女已经享受了大半支舞了,总要留下一些温柔给学姐们尝尝鲜吧?
舞裙的少女们在音乐中散开成完美的圆形,黑色正装的男士们则在外围,在内圈内少女们花一样盛开,男士们望着内圈的女士们微微心动,不少男士的视线落在了那娇小但却富有女王气息的冰雕美人上。
零,那个俄罗斯的女孩,她在舞池中的表现几乎与林年持平,而路明非则是成了她手中听话的舞伴,所有动作都被牵引着完成,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
女王一般的舞者,而这也同样激起了男士们的征服,有种试图与舞蹈女王比较舞技的感觉,在探戈中谁占据了主导权谁便是胜者,这是“势”与“力”的较量!
同样的,圈内的女孩们也如狼似虎般盯住了外围的林年,那换而言之谁又不想将‘s’级征服在这支舞曲之中呢?这恐怕是她们唯一能将这个男孩压在身下听之任之的机会了吧?
人群里紫色的身影在笑,四叶草的耳饰折射着光。
那是晚宴的女主人诺诺,她现在全身心神都被这一出好戏给吸引了,她和她的舞伴倒是没有在乎这一场“争夺战”,因为压根不会有人会想跟恺撒·加图索抢女友,除了恺撒·加图索外也不会有人想去征服一下红发女巫。
舞曲如约继续,开出的花收拢了,作为叶落的男士们如刀切入花芯中,伸手去牵就近少女如牛奶般白润的手。
林年十分稳定地握向了那支竭力向自己伸来的戴着黑丝手套的纤弱手掌,他出手很快也很准,整个人踏着的舞步教科书般完美,更是符合了舞曲中那《一步之遥》的意境,就算是蝉联冠军的宫廷舞老师此时也会为他的发挥鼓掌喝彩。
可有一只纤细的手如银白色的刀光一般,以几乎蛮横、无礼的势头划破了这完美的圆,亦如女王亲征霸道地穿破了人群,以相同的完美舞步双向奔赴而来稳而优雅地抓住了林年的手!
花开叶落,人群散开,每一个人都有了新的舞伴,林年也不例外,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那一席耀眼的金色。
抹胸的裙装展露出性感的锁骨,裙摆的高开叉下,视线随着凝脂的大腿弧线一路向下就能见到那双金色的高跟鞋,若隐若现的双腿像是美人鱼一样引人流连忘返。
“我来晚了吗?”金发女孩稳稳地握着林年的双臂,眼含秋水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灯光照在她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绝色尤物的身段藏在高开叉的金色礼服中,每一次的摆动都露出更多一寸肌肤。
林年抬头想找寻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可才抬头金发女孩就迎上了他的脸,淡红的嘴唇在轻飏中微微开合露出皓齿,眼眸里倒影着男孩的双瞳,豆蔻殷红的右脚轻轻在渐缓的舞曲中轻轻勾起了男孩的腿进行缠绵的挪步和勾脚。
强如宫廷舞老师惊为天人的林年在更换舞伴的瞬间就被握住了主导权,金发女孩探腿,这时候才能看出原来她的腿一直都长得让人微微惊呼,以勾勾缠缠绕绕的形式引导着林年进退,探戈宛如跳成了贴面舞,妩媚和缠绵程度直让旁人低呼。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宫廷舞?”林年寻找女孩无果,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才将视线放回到了面前的金发女孩身上。
“你所见皆为我所得,在宫廷舞课上你见过探戈的女步,我当然就可以学会了,再之后就是偷偷练习了。”金发女孩微笑说,今晚的她甚至为了一场舞会化了淡妆,脸上的颜色像是阳光为颜料在雪上书画少女的美好,漂亮得惊心动魄。
“偷偷练习?”
“就是一个人独舞啦,你日理万机可没有时间陪我练习呢!”
林年瞳眸轻轻晃动,似乎看见了再那巴特农神庙的走廊中,迎着大雪和黑色的山峰,赤足的女孩虚搂着双手,在冰冷的地上踏着孤独的舞步,完成一支又一支独舞蹈,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拥抱着爱人。
“很美是吧。”金发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