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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九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屋子。
回来的路上有数次突兀的困倦,差点失去意识,让他感到极为不妙。
“褐衣!褐衣!”他大喊着冲到卧房,一把就将世童拎出来,连被子带衣裤全都丢到门外。
“公子?公子?!”
褐衣吓得不轻,慌慌张张穿好衣服,扒在门上喊,“公子出什么事了?”
“滚出去找曜云,就说我可能……不,去曜云那里住几日,没叫你回来就不要回来!不然就杀了你!”
厉九川嘭地一声关紧门窗,不再搭理门外世童的大喊大叫。
他本来想让世童去找曜云,告诉夫子自己可能被污秽了的情况,但内心的偏执和不信任依然被放大了。
万一度长青就是做的这种打算,让他锚心好掌控帝种,亦或曜云觊觎帝种,借机说要剥落自己的传承呢?
万一他们想得到白帝传承,趁机杀了自己呢?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厉九川无法打败这样的内心。
但他也维持着一丝理智,不至于立即要逃出曜日府,躲进人群里苟且余生。
既然白帝想让自己离开,说明府内有让它畏惧,让它本能地想躲避的存在,也许就是度长青。
没了度长青的压制,白帝可能就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污秽的不光是自己的心智,连躯壳乃至魂灵,都不会属于自己了!
厉九川浑身冒着冷汗,他把自己关在屋子最黑暗的角落,仍是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污秽。
以前经历的都是肉眼可见、很快就能察觉的污秽和畸变,和此时经历的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内心的想法和意志稍不留神就会跑偏,他还极可能无法察觉。
之前顶多就是看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身体长出不应该有的东西,但很快就能挣脱出来,也能切掉多余的肢体,拔下不属于人的鳞与毛。
可现在直接失去了身体和心智的掌控!
修炼时“丢失”的一整个白天,他都不知道白帝操控自己干了什么!
这家伙总想着逃走,想着吃!等等……自己该不会吃了什么不妥当的东西吧?
厉九川当即伸手去扣嗓子眼,呕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就算真的吃了什么,也早就消化了啊!
嘶……平静,平静……
他压下心中的冲动和不安,此刻要是能有一炉焚烧的黄柏脂就好了!
但他不敢去府里找柏室,如果被发现污秽,会不会直接押到五帝殿剥落传承?就算不死,无上玄天也肯定会“看见”自己!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被污秽了,一定要想办法抗下来。
厉九川揪住头发,他明知道此刻心智受白帝影响,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有问题,但偏偏就无法认识到其中的破绽所在,叫他痛苦至极。
咕————
肚子发出一阵饥饿的哀声,五腑六脏都好像被刮过一样,痉挛抽搐。
饿,真饿啊……
要是拿上褐衣的黍饼就好了,呃,他应该还放在屋子里吧?
厉九川走了两步,正要去取,忽然又觉得黍饼能有什么滋味?
放到这会早已经凉透了,又干又糙,吃着像马粮,一股草味……来点肉多好啊。
肉的滋味是何等鲜美,炙烤油脂的芳香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可是,去哪儿找肉呢?
厉九川狠狠一抽鼻子,似乎有真一股淡淡的肉味在屋子里,是褐衣做了菜没吃完吗?也不对,闻起来明显是生肉……啊,生肉的味道也足够诱人了。
他循着肉味又走了两步,心中惊叫似的浮现一个想法,坏了!不是褐衣那小子又翻墙回屋了吧?!
自己闻到的气味不会是……不会是人吧!
咕噜,厉九川听见自己吞咽口水,仅存的理智和欲念反复斗争。
这熟悉的气味究竟是什么的味道?又腥又膻,还很鲜活,是人的味道吗?
尽管以前也闻过这样的气味,可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闻着竟是如此诱人,如此香甜!污秽作用于心智,也会影响五感吗?
从前不曾注意的气味,现在是何等浓厚,简直是剖开了胸膛那样,充斥在肺腑之间!
香,真香啊!真……真饿啊!
他双眼通红,一把拉开窗户就想冲出去,抓住那个偷偷回屋的小家伙,看看究竟是不是他身上散发的味道!
但窗外清风吹来,诱人的气味反而迅速淡化,空气中杂糅着很多复杂的香气,但都极其淡薄,还掺杂怪味。
不是在外面……还留在屋子里吗?
厉九川转身回屋,翻箱倒柜四处闻嗅,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已然长出尖锐的指甲,指节暴凸,宛如妖魔。
很快,他发现了气味的来源,就在后院的地窖里!
曜日府的学子屋舍怎么会有地窖,难道是兰素偷偷挖出来的?
他掀开窖口盖子,纵身跳下去,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厉九川顿时眼前一黑!
混沌中,能听见大口大口的咀嚼声,连血肉和骨头都被碾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浓烈的气味明明熏得人作呕,身躯却像泡在温泉里,得到了某种温暖的满足。
厉九川使劲晃了晃脑袋,却只能感受到麻木小幅度的摇摆,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关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再不能完整地指挥身体做出行为。
既然很难动弹,那睁开眼睛看看总可以吧?
睁开眼睛……要怎么做,抬眼,抬起眼皮……让我看看……
该死的!让我看看!!!
视线猛地恢复过来,入目是一片阴惨惨的“地狱”!到处都是飞溅的内脏和断肢,膻臭混合着腥味从胃袋里往外溢,让厉九川瞬间吐了出来!
地窖里没有火光,灵目看见的景象如同蒙着一层灰暗的幕布,压抑又残忍。
这是什么玩意?!
从嘴里掏出半片肺叶,厉九川脸色扭曲了好一会,又发现地上残尸有些不对劲。
那些残肢都长着蹄子,脑袋上还有角……
是羊!
他顿时松了口气,又数了一遍,应该有七八头……厉九川接着做出一个举动。
他把所有吃剩的东西都拖到外面,拼凑一番,的确拼出来七只类羊的事物,半点和人沾边的东西都没有。
直到此时,厉九川才跌坐在寒潭边,使劲涮洗脑袋和嘴,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了才罢休。
因为尽管这些事物不是人,但长得着实是让人头皮发麻。
畸形的前肢看起来就像发育不良,脑袋顶着一张酷似人的驴脸,浑身毛发又短又稀疏。
但凡看一眼都叫人作呕,白帝怎么下的嘴!
厉九川揉着鼻子,总感觉浑身都是羊膻味,但偏偏怎么嗅也不像,似乎自己没办法分辨人和这种怪羊的味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玩意跟人绝对没有关系,人被污秽才会变得畸形,秽种死后会化为灰烬,而此物没有化灰,说明是某种上水渡的生灵。
联想到之前世童犹犹豫豫,还说要买什么东西的样子,他该不会就是买了这些玩意关在地窖里,怕自己出去吃人吧?
这么说,自己在昨夜就已经出现污秽了吗?否则褐衣也不会提前做准备。
厉九川跳进水潭,试图借里面的寒意清醒清醒。
勾勒了水德传承,他对水有种天然的亲切之感,即使什么也不做,慢慢在潭中下沉,也丝毫不会感到窒息。
白帝的污秽不止作用于肉身,还直接影响他的心智,从而顶替他存活。
传承者本就是传承种的寄主,被污秽后,更是一具行尸走肉,连自己的身躯都无法掌控,这样就算活着也没有意义。
不能锚心,没有黄柏脂……没有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