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踏上山顶的一刻,萧清晏掷出的长剑也贯穿了南阳长公主的身体。
血花在谢行止面前飞溅开,几滴零落在了他的衣摆上。
草木婆娑,两人遥遥相对,一时间默然无声。
日轮西坠,将二人的影子拉扯得硕长,衣摆的影子与草木交错摇荡,光影错落。
“她不该杀吗?”萧清晏直视着谢行止,不闪,不避,语意冰冷。
南阳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想要伸出手向谢行止求助,可剑身精准地刺穿了她心脏,只倏忽片刻人便没了气息。
谢行止望着那双来不及闭上的眼睛,沉默叹息。
萧清晏上前眼睛都不眨地将剑拔出,她攥紧剑柄,垂眸俯视着南阳的尸体。
在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刻,她恨不得用这世间最恶毒最残忍的方式,让这个歹毒跋扈的女人痛不欲生,再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没办法用扭曲的方式将人凌虐至死,若她真的那样做了,岂不是变成了和南阳一样的人?
她怕自己被这个世界、被南阳这些人同化,变得和他们一样高高在上,凭恃着权势带来的特权漠视生命,变成权力的傀儡。
在她那个世界,法定范围内最严厉的刑罚只莫过于死刑,那她便依法执行,谨守底线。
谢行止沉默不语,散落的墨发拂过他的眼角,撩拨起重重涟漪,吃惊,赞赏。
他以为萧清晏少年心性不稳,会被仇恨蒙蔽心智,变得嗜血残暴。
可尽管萧清晏满眼冰雪肆虐,冷得伤人,他仍然看到了“他”的克制,“他”在努力不让自己被仇恨吞噬。
谢行止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遭逢巨变,满心戾气,恨不得拼尽此身拉上所有人同归于尽。
若非枯竹大师耐心开导,又在雪地里与一个神秘少年立下约定,只凭他自己,断没有这般强大的心志。
谢行止压下万般情绪注视着萧清晏:“驸马沈继矫诏毒杀了晋阳王殿下,此事……你可知晓?”
萧清晏目光微动,大抵明白了谢行止为何如此问她。
“谢七郎是想问,杀害晋阳王一事,我有没有参与谋划?”
谢行止颔首:“是。”
萧清晏坦白直言:“我知道沈继暗中与杨勋有勾结,便通过他指点杨勋找赵王合作,杨勋今日针对太后的谋划的确有我从旁推动。”
无论将来谁坐上皇位,晋阳王的存在都是极大的威胁。
孝成帝驾崩,太子登基,杨勋的女儿便是皇后,为了保证地位不被撼动,杨勋势必要对晋阳王下手。
萧清晏说道:“毒杀晋阳王虽非我直接谋划,但我不能说完与我无关。”
谢行止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你可知道,此事如若传扬出去,于你的风评不利。”
萧清晏当然知道,她会背负骂名,被世人唾骂。
骂她的人也不会深究,她只是个毫无官职在身的普通人,她只能间接引导沈继和杨勋,不可能在这些大事上彻底改变杨勋的决定,她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救不了。
世人不会关心这些,只会骂她为虎作伥,这骂名会让她的人生处处受阻,无论她将来走得多高,都将成为她摆脱不掉的污点,就连她的家族、族人也会被连累。
既然如此……
萧清晏蓦地将剑架在了谢行止脖子上。
“所以,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