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皎月隐入云层之中,连清冷的银辉都被粘稠的暗色所胶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别院内,于海匆匆来到书房前,却站在门口踟蹰了半晌,不敢吱声。
自打夫人坚持要跟着徐牧他们运粮回山,将军身上的气势就冷了许多,这几日更是如行走的冰石一般,冻得人直说不出话。
瞅瞅,现在连通禀的活儿下头的人都不敢干了,一股脑全推到他身上。
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他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小声禀道:“主上,门外来了一位郎君,自称是陆家长孙,说有要事找您。”
顾砚执笔的手一顿,清冷的眸光移向门外,淡声道:“带他过来。”
于海得令,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往门外走去。
被乌云翻滚着的明月在夜空中露出了皑皑一角。
顾砚浓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耳边似乎响起了女子那日所言:“陆临此人倒是坦荡君子……”
“坦荡君子。”他口中一字一顿地喃着这四个字,眸底渐渐泛起一层冷色。
陆临被阿敛推着来到书房门口时,心中还略有几分诧异,安郡王直接在此处接见他,可是已知他来意
若是如此,他垂了垂眸子,那他便是找对人了。
待那位虎背熊腰的护卫去通禀后,阿敛才推着人入了书房。
桌案一侧的烛光摇曳,将上首男子的一半面庞隐入了黑暗里,陆临匆匆瞥了一眼,就飞快地垂下眸去。
手指微微蜷缩,这位安郡王周身气势迫人,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眸,仅仅是面无表情的淡淡一瞥,便深不可测。
相比之下,那张冠玉般完美的面容倒是让人无端忽视了几分。
他心中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城府极深。
他立即就弯腰拱手道:“郡王恕罪,在下腿脚不便,无法起身,失礼了!”
顾砚扫了一眼他座下轮椅,清冷的嗓音淡淡响在室内:“无妨,陆家郎君寻本王有何要事”
[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眉心那点子朱砂甚是女气,有失男儿风范。]
只一眼,顾砚心中就冷哼一片。
陆临只觉得头顶上那道视线极其冰冷,心头不禁有些疑惑,这安郡王似乎对他颇有敌意,这是为何?
他不过是一小小商贾,如何能得罪这等皇亲贵胄
想到还被关在牢中的家人,陆临定了定心神,才道:“在下陆临,祖父官任朗州丰兴盐场榷税使一职。”
“昨日汪刺史以贩卖私盐之污名将在下家人尽数押入牢中,陆某救人心切,实在走投无门,这才来叨扰了郡王。”
“哦”
顾砚眸中暗光闪过,假意道:“陆家郎君,朗州盐场之事,你当去寻榷盐院才是,本王不过一闲散王爷,如何帮得上你”
陆临手指微微捏紧,却抬眸直直迎向顾砚,身上的温和之气隐退,笼上了一层商人的睿智沉稳。
他淡声道:“在下曾听粮铺掌柜上报,郡王府中如今正在大量采买粮食,此事,陆某倒是能帮得上忙。”
顾砚不由眯了眯眼,这才认真打量了陆临一眼,唇角微勾:“哦”
“陆某经商多年,手中粮铺二十八处,遍布各州,若是郡王需要,随时可用。只求郡王能为陆府庇护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