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江初还没有吃那个苹果,严嵇便自告奋勇道:“我来给你削一个吧。”
陆江初的表情有些玩味,但也没有拒绝,她把手中的刀递给了严嵇。
出乎陆江初意料的是,严嵇削苹果的手艺还不错,比陆江初想象中好像不少。
感受到陆江初惊讶的目光,严嵇解释道:“曾经我为了讨好我的母亲,刻意练习过削苹果的技术,只是后面没有用上。”
严嵇的话让陆江初想起了沈懿然。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陆江初都没有什么想起沈懿然的机会。
陆江初记得沈懿然的身体情况很不妙,似乎已经没有多久的时间了,便问严嵇道:“沈阿姨最近有好一些吗?”
虽然知道陆江初想听到的是什么,但严嵇还是给出了真实的回答:“我母亲的身体情况有所恶化,现在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
严嵇的回答让陆江初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她低着头啃着给她削好的苹果,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过两天你和我一起回国看看她吧。”
严嵇点头,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陆江初也知晓,严嵇和沈懿然感情不深,想到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方式,陆江初倒也理解严嵇。
陆江初虽然对沈懿然有感情,但是她并不想道德绑架式的要求,严嵇对沈懿然应当如何。
陆江初没有经历过,严嵇在沈懿然那里受到的那些冷待,但从严嵇的只言片语中,陆江初就能够感觉到沈懿然对严嵇的伤害有多深。
在顾和光面前,沈懿然或许是一位好母亲;但在严嵇面前,她的确不称职。
刚因为事情进展顺利变得不错的心情,此刻又有些低落下去,陆江初叹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沮丧什么,或许是因为沈懿然病重,又或许是因为严嵇曾经的遭遇。
不同的想法交织在一起,让陆江初对严嵇更心疼了。
她其实是能够察觉到的,即使遭受了那么多冷待,严嵇却仍旧对沈懿然有感情。
所以沈懿然病重,严嵇不可能不担心。
怎么想都是严嵇会受到伤害,陆江初忍不住握了握严嵇的手,表达自己对他的安慰。
严嵇扬了扬嘴角,他的江初总是这样温柔又善良。
每次都和陆江初相处一会儿,严嵇对她的爱便加深一分。
为了陆江初,严嵇可以接受这世界上的一切痛苦。
更何况,他有没有陆江初想的那么伤心。
就算严嵇曾经对沈懿然有感情,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感情早在沈懿然的冷漠之中,消耗殆尽了。
对于严嵇而言,沈懿然不过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吗?
当然不会。
只是他并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这份感受,因为严嵇担心,陆江初会觉得他冷血。
严嵇深知自己这个人,在很多方面都有不足,他过于残忍、过于冷血、过于没有良知。
很多世俗的道德观念,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之所以会表面上遵守,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陆江初在意。
而陆江初所在意的那些东西,严嵇都会把它们放在心中,至少不表面上违背。
这个尺度的把握,是严嵇渐渐试探出来的,如今看来他把握得还不错。
严嵇也回握了陆江初的手,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啃着各自的苹果。
温馨的氛围逐渐萦绕着他们两人,因为是秋季,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
此刻已经临近下半夜,陆江初觉得有些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所穿的针织衫不算厚,还有些漏风,所以并不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
见陆江初如此,严嵇干脆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了陆江初身上。
陆江初抬头,对严嵇温柔地笑笑。
而斯科特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的便是这温馨的一幕。
即使觉得这一幕刺眼,斯科特却还是不得不承认,陆江初与严嵇实在相配。
他们气质上其实有些相似,因为出身优渥的缘故,眉眼间总是带着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自信气息。
就是那种感觉只有是天之骄子的人,才能够有的气息。
在斯科特身上,就没有那样的感觉。
他虽然之前总是表现得很开朗、很阳光,但实际上整个人内心都是阴郁的。
所谓的阳光开朗不过是他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必须戴上的面具,现在斯科特自以为自己有选择了,自然不愿意继续戴下去。
但是,通过之前所得到的资料,斯科特就知道,陆江初喜欢的还是他曾经伪装出来那类人。
为了能够赢得陆江初的欢心,成功拆散陆江初与严嵇,斯科特把面具戴得很严。
他一见陆江初便扬起了笑容,那笑容阳光又灿烂,还带着些许少年气息。
斯科特对陆江初道:“你男朋友有好一些吗?”
面对戴着面具的斯科特,陆江初也在瞬间捡起了自己的伪装。
听到斯科特的问题后,陆江初微微扬了扬嘴角,与严嵇十指相扣,她笑着的时候就宛如一朵清丽的花朵,让人一见就失神。
陆江初的声音中充满喜悦:“阿嵇他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谢谢博纳诺先生的关心。”
这一次,斯科特见陆江初还是如此客气,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唤,难免有些沮丧。
好在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并不会将这份沮丧**裸地给表现出来。
斯科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这就好,我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帮你什么的忙呢,看来现在已经不用了。”
斯科特的目光集中在了,陆江初身上披着的那件西装上。
因为那件西装外套有些大,陆江初披着它,她倒被衬得更加小巧玲珑了。
她的头发就是松松地挽成了一个髻,估计是当时出门太急的缘故,来不及整理。
发髻上面插着一枚点缀兰花的玉质钗子,衬得她的气质,如同空谷幽兰一般,让人一见便心折。
她鬓边有不少碎发,散散地垂落下来,刚好触碰到了那件西装。
她的身上有着浅淡的香气,那香气清幽又悠长,让人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的肌肤,熏香了她的衣裳。
恍惚中,斯科特不自觉地开始想象,假如陆江初披的是自己的西装外套,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个念头让斯科特的身体变得燥热起来,他连忙低下了头,掩饰着自己贪婪之中充满**的目光。
斯科特没有察觉的是,在他低头以后,陆江初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与冰冷,毫无之前那种柔软的色彩。
她是那般高高在上,如同俯瞰凡人的神明。
时刻都关注着陆江初的严嵇,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样的目光。
这让严嵇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其实斯科特刚进来的时候,严嵇从斯科特对陆江初的态度,就感觉到了他另有企图。
那时的严嵇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因为斯科特长相着实俊美,看上去阳光帅气,有着那种学生特有的充满生机的气息。
严嵇隐约觉得,陆江初会喜欢斯科特这个类型。
毕竟,陆江初现在已经从顾和光的逝去中,差不多走出来了,她随时都有可能开始新生活。
而自己并没有任何阻拦她的资格与立场。
严嵇并不敢奢望陆江初会考虑他的意见,他只能等待与忍耐。
好在陆江初的态度如此鲜明,严嵇激动之下,忍不住将陆江初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他俩原本就十指交扣,严嵇突然增加力道,倒让陆江初有那么些刺痛。
陆江初皱起眉头,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严嵇,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
严嵇有些歉意,干脆又揉了揉陆江初刚才吃疼的手。
他们俩的互动被重新抬起头的斯科特看了个完全,斯科特突然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这让斯科特有那么点尴尬。
好在他脸皮不薄,纵然尴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倒是陆江初这时候又看向了斯科特,她的眼中似有细碎的阳光在闪动:“博纳诺先生,我突然想起,我们俩的确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见陆江初用得上自己,斯科特竟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荣幸,他的语气还有那么些激动:“我会帮忙的,陆小姐。”
在激动之下,斯科特甚至忘了问,陆江初想让他帮什么忙。
陆江初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声音中也充满感激:“谢谢你,博纳诺先生,你总是这样热心。
我和我男朋友在医院不太适应,他的情况此刻也稳定了下来,我想和他一同回家。
只不过听我的保镖说,博纳诺先生的手下将整个医院都封锁了。
想来您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虽然我具体并不了解。不过可以向您保证我与您的事情无关,不知道您能不能让我们先回家。
当然,如果斯科特先生怀疑我们的话,也可以先搜查,我都是没有意见的。”
陆江初这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让斯科特都开始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简直就是不通情理了。
而斯科特也的确没有办法拒绝陆江初。
好在他很早就知道了陆江初的身份,心中并没有对陆江初的怀疑,于是斯科特表态表得很爽快:“陆小姐想要走当然可以,需要我送你吗?”
陆江初摇头,她还是那样娴静又美丽:“不用了,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再见,谢谢博纳诺先生了。”
说完道谢的话后,陆江初便转头看向严嵇。
她对严嵇说话的语气,比对斯科特温柔得多:“阿嵇,你现在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吗?”
严嵇知道陆江初想要回去,是为了给老教父治病,自然不会拆陆江初的台:“我的确已经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严嵇带着警惕,看了斯科特一眼。
斯科特感觉到严嵇的目光,倒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他还有些怀疑,陆江初他们半夜要回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因为严嵇对自己有了警惕,撺掇着陆江初做出的决定而已。
虽然陆江初不需要斯科特送她,但出于礼貌,也出于想要确认陆江初的确没有问题的心理,斯科特还是派了几辆车,护送他们回了古堡。
在送到之后,还有一个人停留了好一会儿,见古堡内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打电话给斯科特说道:“老板,没有问题。”
多疑的斯科特这才彻底对陆江初放心。
而陆江初则是在那人离开后,才与严嵇一同去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那房间位于地下,装修得就是个病房的模样,一切医疗设备都很齐全。
陆江初下午时之所以能够在城堡主卧给严嵇输血,就是因为有这些设备支持的缘故。
而这些设备都是陆垂云所请的那名英国管家准备的,这倒让陆江初开始好奇,自己这位管家的过往了。
老教父的情况倒是很危急,陆江初在他体内检测出了慢性毒药,从下毒的情况看,应该是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如果下毒的人是斯科特的话,那说明他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有了将老教父取而代之的想法。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策略和如今完全不同,采用的是徐徐图之的方法。
陆江初猜测,可能就是在这一两年里,斯科特用慢性毒药让老教父的身体变得虚弱,而他就趁着这个机会,逐渐架空了老教父的势力。
但是老教父这次出事,是因为遭遇直升机爆炸的事故,作为首要嫌疑人的斯科特,行事风格有很大的改变。
他变得更加激进了。
这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吗?
还是因为没有耐心了?
又或者……
陆江初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觉得斯科特有如此之大的改变,是因为与笑脸开始合作的缘故。
那个叫做笑脸的人,做事向来是这样疯狂的风格,因为正常人一般猜不透他的逻辑,倒让他很多时候能够出奇制胜。
想到这里,陆江初终于彻底下定决心,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将老教父救醒。
只要是那个人想做的事情,陆江初就一定要阻拦,她绝不可能让那人得逞。
之前的她太被动了,陆江初早就受够了这种被动防卫的感觉。
虽然这几次,每一次看似都是她吃亏,但是陆江初却借着机会,将自己的布置给安插了进去。
她所做的那些工作,就像是撒下火药,只需要等待一个火星,一切便可以点燃,然后剧烈爆炸。
至于撒火药的过程,虽然漫长,虽然枯燥,但是陆江初却做得很有耐心。
就像在做一件,在这世界上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一样。
她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等待着自己那个可怕的,让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成真。
想到这里,陆江初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然后她戴上了防护镜,继续分析着老教父体内那个慢性毒药的成分。
陆江初必须要在天亮之前,给老教父解毒。
只因为经历过爆炸事件的老教父,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没办法承受血液透析。
陆江初也就不能通过透析的手段,将他血液中的毒素清除出去。
说实话,其实治愈老教父的希望并不大,但是陆江初并不打算放弃。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
她喜欢知难而上,向来撞破南墙不回头。
在陆江初解毒的时候,严嵇陪在她身边,同时也注意着徐瑱的消息。
在陆江初所认识的人中,她认为比较聪明的,只有严嵇一个。
明明没有什么编程语言的基础,却在陆江初只是讲解过两句的情况下,严嵇便能够学会筛选、分析、翻译徐瑱给出的暗号,着实让陆江初惊叹。
陆江初觉得,严嵇似乎在电脑技术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只不过他平时所做的都是管理类工作,并没有去实践技术的时间。
不像陆江初,从小在陆家接受的就是快乐教育,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会去想一件事有没有用。
或许正是因为陆江初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出自她的兴趣,有兴趣自然有热情,如此一来陆江初才将那些事都做得那样好。
严嵇与陆江初就这样彼此陪伴着,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陆江初找到了那慢性毒素的解药。
因为心神消耗过多,陆江初兴奋地站起身来后,身子一晃,差点晕倒过去。
好在严嵇立马扶住了她,陆江初明白自己身体的情况,对严嵇说道:“我只是有一些低血糖,那边不是有葡萄糖的输液瓶吗,帮我打开一瓶吧,我喝两口就好了。”
严嵇不太赞同陆江初还如此继续拼命,但是他也知道情况紧急,于是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很快就遵照陆江初的指示,给陆江初喂了几口葡萄糖。
喝完葡萄糖后,陆江初感觉好了一些,眼前也没有那么发黑了,她立马找到药柜,开始通过不同成分的药物,组合解药。
虽然身体不适,但陆江初知道自己是在与时间赛跑,丝毫都不敢松懈。
解药在5分钟之内被她配制成了注射的溶剂,当将其注射进老教父的静脉之中后,陆江初总算松了口气。
如果她刚才手脚再慢一些的话,毒素很有可能就会破坏大脑,那时候即使保住了老教父的命,老教父也多半会是个植物人,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注射完解药之后陆江初也没有放松,她刚才使用电脑建模,从模拟计算中得到了解药的配比。
但是这种方式完全是纯化学式的,虽然在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情况如何,还需要继续观察。
陆江初没有丝毫休息,就开始继续使用仪器观测老教父的生命体征,看一切指标是否正常。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有陆江初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陆江初并不敢使用本地的医生,因为她知道,斯科特的势力影响很深,用了外人就容易露出破绽。
因为这些事情都比较专业,所以严嵇也帮不上忙,他只能心疼地看着陆江初那般忙碌。
好在陆江初的努力没有白费,老教父的情况在晨光熹微的时候,彻底稳定了下来。
终于,陆江初有了一张很有用的牌,让她可以多一些选择的余地了。
严嵇很是心疼陆江初的状态,劝她道:“现在去休息一下吧。”
陆江初其实精神头还比较好,一般而言通宵的第二天都会比较亢奋,而第三天就会感觉疲倦上涌。
可能因为极度亢奋的原因,陆江初并不是很想休息,不过她比较关心严嵇的身体情况,毕竟严嵇昨天受了伤。
想到这一点,陆江初便有些自责,自己竟然让严嵇和她一同通了宵,她的声音中带着担忧:“阿嵇,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说完后,陆江初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和严嵇一样的事。
两个人忍不住相视而笑,最终得出结论,先去吃早餐吧。
徐瑱那里晚上并没有什么消息,吃早餐的时候陆江初没见到傅长嶙,不由有些惊讶。
她转头问站在一旁的管家道:“傅先生是还没有醒来吗?”
管家摇头,微笑着回答陆江初:“傅先生坐早晨5点的飞机回华国了,那时小姐您还在地下室,他就没有让我打扰您,只是说我在微信上给您说清楚的。”
陆江初点头。
她知道傅长嶙为何这么早离开,其实想起来,陆江初还觉得有些歉意。
这段时间以来,傅长嶙经常一直陪着她,在他的陪伴之下,陆江初才恢复了不少。
陆江初也不是不知道傅长嶙的心思,她或明确或委婉地拒绝过他很多次,而他却一直坚持。
如今傅长嶙终于放弃,陆江初倒为他感到开心,希望傅长嶙能够尽快走出来。
在这一点上,陆江初和严嵇其实挺相似的。
很多时候,他们的感情很难为了某个人的付出而改变。
虽然觉得歉意,但是陆江初更感觉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想着,陆江初点开了微信,看见了傅长嶙给她发的消息——
【江初,这么仓促回国,没能和你当面道别,真是抱歉。虽然不知道江初最近在忙什么,但是我希望江初能够照顾好自己。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在回到剧组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欢迎你随时联系。】
这一次,傅长嶙只发了寥寥几句话,陆江初并不知晓,为了编辑这几句话,傅长嶙辗转反侧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