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官了?”方运问。
“我当不好,也不喜欢当,至少现在不喜欢。”张经安缓缓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映着前方的方运。
方运没有看张经安,而是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面色平静。
屋外寒风怒号,屋内茶香袅袅。
“我看你不用吃苦受累,不用磨练身体,继续当亭长也不错。或许你有机会获得官身,有了品级,获赐官进士什么的。”方运道。
“我……我当不下去。”张经安的脸色格外复杂,这种复杂的神色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孩童脸上。
“你确定放弃当文官?”方运依旧望着窗外。
张经安看着方运,突然想起那个高老头,突然明白,这两个人都有惊人的相似,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做出了明确的提示,自己却依旧做出错误的选择,跟这些人比,自己实在太年轻了。亭长本来就是肥缺,一旦有人想抢夺,自己随时可能被那些老油条害死。
张经安目光中闪过一抹悲色。
“确定!”张经安用力点头,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你还记得打你的人吗?”方运问。
张经安一愣,脸上浮现羞恼之色,道:“当然记得!”说完紧握双拳,流露出正常孩童的愤怒。
“嗯,记得就好。那么,你可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方运问。
张经安轻叹一声,道:“记得,你说过,如果我当文官失败,接下来你就要为我选择行当。”
方运看着窗外,缓缓道:“记得就好。先回张府去住。明日换上粗布衣服,去城南牙行看看。”
张经安面露难色,道:“牙行?那里都是中人。是有人专门介绍生计营生,但都是下九流的行当。我不想去。”
方运起身,看了一眼张经安,仿佛没有听到他之前的那句话,道:“回府。”
张经安感受到方运目光里的轻蔑和冷意,顿时气血上涌,本能地想和之前一样争吵,但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
张经安一愣,默默低下头。
这些天的经历。张经安学会了许多,包括沉默。
张经安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不喜欢现在的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张经安正常起来洗漱,走向饭堂,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张油饼,最多能吃七成饱。
张经安皱了皱眉头,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方运进来,随后侍女陆续端出四菜一汤和一碗米饭。和之前不同的是,把所有菜都摆在方运面前,张经安面前只有那一张油饼。
张经安看了一眼方运。发现他身穿粗布衣服,除了气质独特,完全不像侯爷。
方运端起热气腾腾的米饭,道:“吃饭吧,吃完换身衣服去牙行。”
张经安拿起油饼,默默吃了一会儿,便伸出筷子夹方运面前盘子里的鸡腿。
方运突然用筷子打在张经安的手上,发出啪的一声。
张经安的手停在半空,愕然看着方运。
“从今日起。你在张府吃住都要花钱。这张油饼要三文钱,等你领了工钱就扣掉。以后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只能花你的工钱。”方运道。
“行!”张经安低着头。用力咀嚼油饼,脸上闪过一抹狠色。
方运吃完丰盛的早餐,命令侍女撤走,张经安忍不住看了看那些没吃完的饭菜。
“你去换一身衣服,我们去牙行!”方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