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喝道:“那你便要管住自己!从私情论,若你胡作非为,大奶奶岂能把紫竹许给你?从公论,织造这行多是女工,这里就像个女儿国,你身为大管事,若不能严于律己,纵使你没有下流心思,但上行下效,其他管事未必不学着你,难保不起龌龊心思。若那心思龌龊的人,借机行男盗女娼之事,内外勾结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们可要仔细了!别叫这坊子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牛二子悚然而惊,束手道:“大爷教训的是。”
方初又对冬儿道:“当日派冬管事过来,就是为的这个。女工多,非得女人来管。男人若管女人,早晚接触,容易出事。但你是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终究不便,所以叫二子也来了。”
冬儿听见他说“内外勾结、男盗女娼”,早已脸色惨白,怔怔地绞着手帕子,把手帕子绞成了一根布绳而不自知。
方初道:“……所以我叮嘱你们:内外有别。从今儿起,要严加管理,平日不许男人进入这园子里面来。若来,也是大家查点清账时,许多人一块进来。连你自己也算在内,没事不许进来瞎晃悠……此事由冬管事牵头,带领几个有年纪的媳妇执行……”
方初正颜厉色说着,却见冬儿没回应,疑惑地叫“冬管事?”
牛二子忙轻轻扯了下冬儿的衣袖,叫道:“冬儿姐姐!”
冬儿惊醒,急忙道:“大爷说怎么做,我们一定用心管束。”
方初看了她几息,才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还说,晚上让黑风派人在庄子内值夜巡查,严禁有苟且私通等事发生。
冬儿和牛二子齐声应了。
牛二子尤其心惊、后怕。
他正少年,被方初派来这地方管理厂子,平常也没个消遣去处,他又是从江南繁华之地来的,难免觉得寂寞。他便常和姑娘媳妇们说说笑笑。有好些个女孩子都对他崇敬爱慕,暗送秋波,甚至直言表白心意,他虽没接受,心里却很享受。
这些姑娘中也有拔尖的,但再拔尖,也比不上大奶奶调教出来的人。像紫竹她们,无论眼界见识、言行举止、穿衣打扮,比那小商户家的小姐都还强呢。二子心性高,早就看上紫竹了,正谋划要向织女求亲呢。现在听方初这么一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也不光是为了他自己的终身,而是方初说的:若别人上行下效,迟早要出事。他可是知道的,手底下那些汉子们背地里常议论坊子里的这些女工,说谁最美、谁最妖,说了解闷呢。看来往后他真要收敛自己言行,可不能出事,否则大爷和大奶奶定会对他失望。
此事传开,女工们对方初固然感激,还失望。
自从他来了,姑娘媳妇们每日上工都打扮得干净俊俏,如今都熄灭了一腔热情;连带对二子有一段心思的姑娘们,也熄了心思。
然方初提出一个新措施,又唤起了众女工的热情:他命冬儿挑选一批手艺出众、头脑灵活的女织工。他将带她们去京城。郭织女会亲自调教、培养她们。这个调教和培养包括带她们在京城增长见识,比如观看制作各种服饰,所有费用都由公账中出。将来她们这些人都会得到东家重用,就像冬管事一样。
冬儿精心挑选了十人,有成亲过的媳妇,有未婚的姑娘;有长得俊俏的,有长得粗糙的;有脾气火爆的,有性子柔顺的。
这意味着:女工们不需要靠长相来决定前程,可凭自己的双手博取未来。若是能被东家重用,还怕嫁不到像牛管事这样的人?
一时间,女工们积极性高涨,做事比从前用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