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前的玉阶之下,站满了在京的大小官员,或青或绿的官袍,清晰的表露出,他们低微的官阶。
殿门前,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范质昂然迈步,率先走到队列的最前端。
没有人指挥方位,也无人敢安排这些政事堂内的大佬们,可是,相公们却无一人站错自己的位置。
范质独自居首位,李谷稍后一步,落在了他的侧后方。李中易这个第八个相,则被落在了最后。
这时,礼部的赞礼官快步走过来,小声对范质禀道:“范相公,请就位。”
范质没有吱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随着那位赞礼官,径直走到了御座阶下的左侧首席之位。
大周的排位,一向以左为尊,以右为卑。范质乃是政事堂的首相,他的位置左到了人臣的极致。
皇帝的御座阶下,两侧各排开了四张锦凳,显然是留给相公们的座位。
李中易眼前不由一亮,老资在这种地方,终于有位置坐了!
嘿嘿,在皇帝的驾前,有张锦凳可坐,李中易心里满意之极,这个待遇,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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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范质坐下之后,李中易也跟着坐到了锦凳之上,有些遗憾的是,场合不对,他没办法翘起二郎腿。
相公们安置好了自己个,四品以上的重臣们,鱼贯进入大庆殿内,各依班次,规规矩矩的站成了数排。
今儿个,在这大殿之上,除了朝中八相之外。哪怕是亲王和郡王到场,也是没有座位滴。
嘿嘿。政事堂的宰相们,就是这么叼!
李中易平静的敛眉坐在锦凳之上。在他的四周,前后左右,都有可以杀人的目光,不时的射来。
有位三品大员,看着年轻得不像话的李中易,竟然人模人样的有座位,鼻子都快气歪了!
国子监司业,张成炳,默默的站在靠近殿门的位置。透过人墙的缝隙。张成炳热切的目光,死死的盯注在李中易身上。
如此年轻的宰相,又是太子之师,一旦今上那个了,前途岂是一个似锦,就可以说尽?
张成炳是石晋朝,所取的进士,至今做官二十余载,却依然是个不入流的四品清流学官。
人比人。肯定要气死人,张成炳心里明白,他这个伪晋的进士,之所以一直仕途蹉跎。不就是因为没有硬扎的靠山撑腰么?
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谁都懂。可是,找个靠得住的大靠山。却比登天还难!
在张成炳看来,如今的官员晋升机制。其实就是典型的伯乐选千里马的体制。
政事堂里有人替你说话,你即使是个草包。也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国子监司业,名义上说得好听,也清贵无比。可是,朝廷十多年,仅仅开了一次科举而已。
这种状况之下,国子监真就成了,相公不疼,皇帝不爱的清水衙门。清是清闲的清,贵是虚贵的贵,在这里做官,几乎没啥前途可言。
靠山选门生要考察,跟班找靠山,也要权衡利弊。一旦选错了不靠谱的靠山,很可能家破人亡,满盘皆输!
轻易改换门庭,出卖靠山的家伙,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遭人厌恶的劣货!
张成炳选中投靠李中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不是莽撞的胡来。
李中易年纪虽轻,却战功彪炳,地位极高,更重要的是,这位李相公的门下,基本没有高品级的文臣追随。
世人皆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张成炳走不通其余诸相的门路,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向李中易看齐。
大殿之上,随着李中易的公然落座,气氛立时变得异常复杂。
尴尬,羡慕,嫉妒,愤恨,眼热,等等不一而足,李中易都只当没看见一般。
“当……”清脆的小铜钟鸣响之后,有内侍从大殿后边现身,朗声喝道:“皇贵妃娘娘驾到,皇太子殿下驾到!”
“哗!”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外,绝大部分的朝臣,都不清楚内幕,殿内的秩序当即变得杂乱无章。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大口喘气,有人甚至惊叫出声,“呀……啊……”
就在这时,范质缓缓起身,凛冽的目光,默默的扫视了全场一周。
很快,在范质不怒自威的强大压力之下,朝臣们纷纷低下头,闭紧嘴巴,各归原位。
这便是首相之威!
李中易在政事堂内的位次靠后,虽军威鼎盛,在群臣之中的人望,却严重不足。类似整顿殿内秩序的高难度动作,根本就不适合他,也不可能属于别人。
范质没有说话,便镇压下了殿内的异动,李中易心里暗暗一叹,不懂军事的首相,即使威望再高,也威胁不到,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周开国之时,太祖郭威便确立了军政殊途的规矩,大政归政事堂,军务归枢密院,皇帝居中掌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