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发现了毌丘俭的同时,毌丘俭同样也发现了司马懿的踪迹。
在斥候探查的消息中,毌丘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他大惊失色地道:“你说什么?司马懿——司马懿亲率主力十万大军,只走卢龙道,不走傍海道?确定情报无误?”
斥候苦笑不已,忙道:“小人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啊。魏军的旗帜皆为司马懿,其人马从头至尾,绵延数十里,我等不分昼夜的暗中跟随观察,这才算出了魏军的规模,就算没有十万,其人马应当也在**万之间。”
毌丘俭眉头一皱,沉吟道:“若是司马懿的大军都汇集于此,走傍海道的公孙修,岂非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便轻而易举的南下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司马懿北上居然把主力完全放在了卢龙道上,却对傍海道不设防,难怪在选择南下路线时,燕贼让自己先选,他自己愿意走泥潭般的傍海道。
原来他一早就算准了司马懿会走卢龙道,所以才肯舍弃的,毌丘俭只气得火冒三丈,可也无可奈何。双方之间互不统属,结伴南下谁也信不过谁,各做各的才稳妥。
可毌丘俭心中存疑,为何司马懿只狩猎卢龙道呢?按理来说,也该分两路大军行进吧。
转念又想到分兵南下之初,公孙修完全不命燕军低调行事,大张旗鼓的从傍海道直下,毌丘俭暗自想到:“难道司马懿被他给骗了?”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毌丘俭明白自己的大军与司马懿的北上主力相距不过百余里,数日之间就会碰头,必须做好准备才行。
毌丘宗忙道:“父亲,我们不过三万人,如何会战得了司马懿的十万大军主力?不如先撤吧,我们走卢龙道,不就是贪图能顺利南下跟撤退么?”
毌丘俭眉头大皱,摇头道:“此乃腐儒之言,我们往后撤,司马懿在后面追赶上来势如破竹,将士肝胆俱裂,又如何能战?不过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
他登时急了:“那该怎么办?”
毌丘俭冷冷道:“当然是列阵以迎,方有胜算。我们既然发现了司马懿,他也应当发现我们了。老贼定然也知道公孙修没有与我同路,必然分兵绕道去堵截燕军。”
毌丘宗这才松了一口气:“司马懿若分兵拦截,则卢龙道的兵力将有所削弱。”
果不其然,次日斥候便探知了司马懿分兵南下,大约走了两万人马,肯定是去拦截公孙修的。
然而更令毌丘俭震惊的是,他也得知了王凌在寿春起事,拥立曹彪为帝的消息。
“这把老骨头也起兵了,倒是好事。”
毌丘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毌丘宗兴奋道:“父亲,王凌谋反,且拥兵数万,据寿春之地,这下司马懿可就要头疼了。”….他哈哈一笑:“司马懿出兵北上,不料又遇叛乱,无异于后院着火。现在他肯定是想迅速平灭了我们,再快速返回洛阳坐镇,我偏不让他如愿。”
毌丘宗“啊”的一声,奇道:“父亲想怎么做?”
毌丘俭道:“立即后撤,改变主意了,不要跟他硬碰硬,让司马懿沿途追上来,我们设伏候着,等待他上钩。”
“以何为饵?”毌丘宗皱眉道。
他冷冷一笑道:“就以王昶的一万部下为饵。”
——
司马懿克制不住的感到焦虑,一方面是公孙修的绕道南下,一方面是王凌起义,又间接引发了吴国兴兵二十万北伐,陇西再度出现蜀军的身影。
在这风雨飘摇的浪潮中,司马懿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解决了毌丘俭,然后退回洛阳再平王凌之叛。
没成想初步掌控了两年的时间,魏国这头勐兽便已有了不受控制的征兆。
当然,司马懿认为这是“治病”的过程。
王凌拥立曹彪谋反,固然给魏国带来极大的骚动,可司马懿相信,只要把他给平灭了,事后便能以陛下的安危为名,把密布在各大州郡的曹氏亲王都收至邺城关押,今后就能完全杜绝。
司马懿的错愕是代价太大,要平叛五万大军,更没想到王凌会是谋反的那人。
面对权势滔天的他,事先没收到半点消息,司马懿不禁暗暗感慨王凌的保密做的是真好,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扇动如此多的奇人异士参与掉脑袋的谋反。
他此时若是知道,能促成此事保密的是他那位恨之入骨的公孙修,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司马懿手中把玩着一只乌龟,那乌龟又老又丑,顺着他的手背慢慢爬进袖子里对身边的胡奋道:“按照推算,我等与毌丘俭所率的幽州叛军,一南一北的对冲,不出两日会在卢龙道会战,可得小心。”
胡奋点了点头,右手持一杆镔铁长枪,气势极为骇人,“太傅放心,毌丘俭恐怕此时已经军心混乱了。”
司马懿点了点头:“檄文已发放出去,诸州郡皆知,叛军不得人心,沿途得不到任何的补给跟支持,他若是纵兵劫掠,则又失人心,部下星夜散去都有可能。”
胡奋自率三万人居于前锋探路,一连走了三日,并未碰到毌丘俭的人马。
他心中起疑,暗想:“毌丘俭莫非退兵了?”
当即命人将事情汇报给坐镇后军的司马懿。
司马懿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不可能,毌丘俭是知兵之人,他此时遁走,我军后脚便可追至其后,将其行走最慢的辎重粮草给劫了,会化作丧家之犬。他既不正面交锋,定然有伏兵,没遇到叛军的主力之前,不可轻率冒进。”
他一面讲,随军主簿一面记录,录毕立即将书信交给斥候,命其送至给胡奋。….胡奋接到书信,登时眉头一皱:“太傅所虑有理。”
再行得三日,胡奋便得知七八里外,幽州叛军大举杀来,当即命前军列阵等待。
毌丘宗亲率万余步骑,杀至阵前,迎面瞧见了对面的胡奋,不由得冷笑一声:“司马懿呢?像缩头乌龟般藏在后面,就放你来送死?”
胡奋冷哼一声,手中长戟斜指大地,冷冷道:“杀你一个叛军,又何须太傅亲自动手?你若是识相的,可缴械投降,切莫勿了部下,也跟你受株连之罪。”
毌丘宗道:“什么是叛贼?那你不得反诛自家,司马懿为非作歹,你却助纣为虐。”
说到这里,右手举起长剑,指着前方的胡奋大军,沉喝道:“将士们,给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