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戏志才一时之间自是搞不清楚吴良此举究竟何意,一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之后,终是将竹简接过来摊开查看。
这竹简上面记载的正是吴良在雍丘实施“屯田制”的明细。
其中包括开垦了多少无主荒地,安置了多少流民,秋收时的预期收益也写得一清二楚。
而收益的构成则分了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自然是曹老板最关心的粮食问题。
这些开垦出来的土地哪怕按照四六分成的方式收取地税,秋收时也能够收获近万石粮食,而且仅仅是一个县区的收益;
第二个方面,则是人口方面的收益。
如今乱世之中,兵源也是各路诸侯不得不面对的老大难问题,曹老板也是一样,每次征兵几乎都是强制性的抓壮丁,而当地的百姓一旦收到这类的消息,尤其是那些青壮年,能跑的立刻就会跑掉,宁愿做流民也绝不参军。
而“屯田制”则又将这些流民集中到了一起,征起兵来自然要比之前容易一些;
第三个方面,则是“屯田制”的政策问题。
在这里,吴良偷偷将“屯田制”偷换了一下概念,将其改成了后世出现的“均田制”。
这是历史上“屯田制”崩盘之后才出现的一种土地政策,说白了其实就是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无地之人耕作,土地为国有,这是目前吴良正在实施的“屯田制”,但在耕作一定年限后可以归耕者所有,并且所得的宅田还能够传给后人,这就变成了“均田制”。
这种制度不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使贫民摆脱豪强大族的控制,而且不用进行强硬的限制便能够是老百姓自愿耕种并固守一处田地,产生源源不断的生产力。
如此老百姓的生活稳定了,社会生产力开始恢复,曹老板的粮饷问题也能够得到实质上的解决。
当然。
这种制度也不是完美的,道随时移,人的劣根性导致任何制度都无法避最终走到土地兼并严重的地步,终有一天还是要崩盘。
但这已经是吴良能够想到的对老百姓不错,对曹老板也有利的最佳选项。
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最重要的是心中有了希望。
哪怕之后被曹老板征了兵去打仗,他们也多了一种是在保护自己与后人的土地财产的信念,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
而曹老板也从中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吴良不是圣人,他也做不了圣人。
以史为鉴,他只知道任何不考虑统治者利益的激进改革与制度,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统治者必须得到双赢才能够满意,制度才能够顺利推行,而这里的“双赢”不是对双方都有利,而是统治者要赢两次。
至于老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顺便能够拥有一些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并且能够为这一丝可能触及的希望奋斗。
便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
而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戏司马觉得如何?”
见戏志才细细的着竹简中的内容,不久之后终于读到了末尾,脸上的震惊之色亦是越发强烈,吴良笑着问道。
“你这……这皆是你一人的想法?”
戏志才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是,我哪有理由这样的本事?”
吴良果断否定,扯谎说道,“此乃我自一处齐国古墓中发现的篆刻在墓道上的文字所载,那上面说当初齐国便是用了这种制度,因此粮饷充沛、政局稳定,从而北击山戎,南伐楚国,终成就一番霸业。”
“竟有此事?”
戏志才微微皱眉,他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却从未听过此事。
“前有始皇帝焚书坑儒,焚尽六国史书,后有楚霸王火烧阿房宫,使得藏于阿房宫内的孤本毁于一旦,使得此前史记多数已经失传,恐怕如今能够看到的《太史公记》亦只是东拼西凑而成,没有相应的记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笑呵呵的道。
“嗯……”
戏志才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吴良的说法,接着又道,“因此,你在雍丘做这县令,便是为了将这‘屯田制’付诸实施,为使君分忧?”
“戏司马又误会我了,我哪里有这等远见?”
吴良却又摇头说道,“其实我只是行县令之事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承蒙使君厚爱,教我做了这雍丘令,我自然不愿辜负使君的期望,哪知到了雍丘我才发现,雍丘县内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却又尽遍地是饿殍流民,不说是百废待兴,也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了。”
“那是我才忽然想起齐国古墓中所载的‘屯田制’。”
“心中想着雍丘已经是这番无可救药的局面,而这‘屯田制’恰好又能将荒废的田地与流民利用起来,因此便心血来潮将其付诸了实施。”
“后来戏司马也知道,我没过多久便外出替使君办事去了,两日前才刚刚返回,此时得知‘屯田制’实施的情况,才猛然意识到这制度竟有如此成效,这制度既然在雍丘能够实施的下来,那么若是报于使君,使君再与整个兖州实施,岂不是要解决大问题?”
“因此这次使君前来陈留,我正要将此事向使君说明,请使君定夺一二。”
听了吴良的话,戏志才却是咧嘴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吴良道“吴校尉这次怕是又要立下大功了,不过在我看来,吴校尉却未必没有远见,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戏司马谬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吴良嘿嘿笑道。
其实吴良心里也清楚,他有时候故意坳出来的人设未必能够瞒得过曹老板与戏志才的眼睛,不过只要没有跳出“知足”与“忠心”的范畴,曹老板便绝对不会将他揭穿,更不会对他产生别的想法。
至少在他还有用的时候不会。
这就已经够了。
“对了,使君已经收到程太守的消息,听说瓬人军这次前往荆州一无所获?”
戏志才也不在此事上多言,接着又故意问道。
“钱财方面确实近乎一无所获,但非要说起来,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找到……”
吴良正色说道。
“吴校尉不必忧心。”
戏志才似乎是受了曹老板嘱托,特意前来安慰吴良,紧接着便又笑盈盈的说道,“使君来时已经说了,这本就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此事并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古墓的主人太过吝啬,你不需心有负担。”
“使君还是那般善解人意,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连忙表态。
“因此,他这次若撤了你的雍丘令一职,又或是当众呵斥于你,也只是图陈留士族的粮食与支持,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需当理解。”
戏志才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