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戏里,几个文艺青年花了极低的成本,为白奋斗拍了这部短片。
在戏外,许非琢磨了好久好久,花费远远超过“极低”。
他就是要一种古老的,原始的影像状态。全程没有声音,画面粗糙,不时有划痕出现。
徐凡被救后,并没有一见倾心,跟着王志闻走了。最后一个镜头,葛尤鼻青脸肿,对着镜头在笑。
短片本身没什么,但配上前面他被各种戏耍,拼命坚持,追求梦想……便似注入了某种灵魂,令人目不转睛,无限慨叹。
那个姑娘睁着大眼睛,更是悠然神往。
………………
冯裤子有句很著名的言论:“有很多垃圾观众,才有那么多垃圾电影。”
不完全对。
当《小时代》在2013年拿下4.83亿的票房时,别的投资方一看,呀哈,原来这种撕逼智障的影楼风就能让观众满足,咱们也拍。
当《孤岛惊魂》以不到500万投资,回收9000万票房时,人家一看,呀哈,原来粉丝的钱这么好赚,咱们也拍。
当鹿版《盗墓笔记》突破10亿时,人家再一看,呀哈,原来流量+大IP简直绝配,咱们也拍。
当一部烂片,由于各种因素获得成功时,必然会有一大批跟风之作,且不断突破下限。
投资方——制作方——观众,影视产业链是一个圆,并非单向的,都为要烂片大行其道负责。
还有一句更著名的话:“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也不完全对。
有些时候,审核者违背观众意愿。但还有些时候,人民群众的审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市场和审美都需要培养,看看国内的环境,从09年到19年,这就是一个观众审美由低到高的过程。
明白啥叫好片,啥叫烂片,并且自觉抵制烂片。
那放到八十年代,情况更严重,一群极度饥渴的观众,根本辨别不了啥叫好,啥叫烂,有的看就行。
而《胡同人家》的出现,不能说大为改观,起码对部分观众产生了影响。
首先得明白,这是一部情景喜剧,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然后得会看,知道哪块是包袱,哪块应该笑了。
比如老天津卫听相声,你是不是行家,就看你会不会叫好。
第一部打基础,先让观众接受,第二部全面开花,节奏同步,这叫会看了。
《胡同2》播出数天之后,《京城青年报》的互动版块再度火爆,对话集也重出江湖,在街头巷尾流传。
没有了质疑形式、题材的言论,都往更深了探讨,且迅速与其他电视剧区分开。
“群像到底怎么拍?看看胡同。
人来客往的不算,单讲大杂院的十位。
白奋斗,性格好人品好,就是嘴贱了点,长的丑了点,头发少了点。他看似一个底层小人物,实则是改革开放的先锋者。
现在有多少人能狠心下海?又有多少人在经商失败后,能坚韧不拔的操持一份街头文化产业?
陶蓓,时尚女青年的典型,爱潮流,赶时髦,有点作,有点娇惯,但她的可爱和原则性,让人不得不爱。
……
十个人性格各异,各代表一类群体,堪称社会缩影。
但群像并非单纯的区分,还要讲故事。胡同让每集独立成篇,针对不同的事件和客串人物展开,让十个人变成了观察者、评论者和参与者。
这在国产剧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足以成为今后类似作品的教科书。”
“胡同已经跳出了国产剧的范畴,开宗立派。
开了情景喜剧的宗,立了京腔影视作品的派。我敢断言,以后此种语言风格的作品会越来越多。
但它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表现手法、思想内涵,都非常值得研究。
它不再先入为主的将人物分成善、恶、美、丑,而是展现了一种普通的,最真实的人群面貌。
每个人都有优点缺点,每个人都有被喜欢和讨厌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良知和欲望。
一群小市民,以平民化的视角针砭时弊,痛快淋漓。比如前两集,取名《无题》,我看的时候还在奇怪,看过之后毛骨悚然。
重男轻女的现象非常普遍,但在我的观影印象中,这是最直接的一次批判。
而它偏偏还是部喜剧,这正是胡同的魅力,包藏在世俗之下的咄咄逼人。”
“保持了上一部的同等水准,针砭时弊绵里藏针,又秉承了一贯的聪明态度——始终让基调处于上扬的积极走向。”
“或许我们再过十年看这两部剧,仍然不会过时。”
“幽默是一种境界,一个被审美对象,是你往那儿一站,观众就会心一笑。
喜欢胡同的编剧组,知道我们的痒痒肉在哪儿,光把手指头放在嘴边一吹,我们就笑了。因为有共鸣,说到心里去了。”
……
当然也有批评的,主要针对文艺青年两集。
“胡同的幽默是高级幽默,有个地方却把握的不好,为什么要让葛尤扮女人呢?一下子拉低档次。”
“文艺青年前面非常精彩,讲课那一段真材实料,都是艺校课程的改良版。后面扮女人接受不了。”
“我认识一个在京城流浪的文艺青年,学美术的,生活状态真是一样。最后的默片更是经典,感觉完全出来了,唯一的败笔就是扮女人这点。”
“低俗!”
京台内,许非翻着报纸评论,问:“观众来信有这方面的意见么?”
“有,但少数。”冯裤子道。
“我也问了身边朋友,大部分觉得没啥,挺逗乐。”赵宝钢道。
“少数也别忽视,这年头不重视观众意见,没好果子吃。”
许非想了想,“这样,不开茶话会么?请几个记者来,正好咱们交流交流。”
(还有……)